乾清宫,后院。
早起经过一个上午的忙碌,从钟山祭天告民,到奉天殿登上大位一整套登基流程总算结束了。
朱允熥褪下了一身衮冕礼服。
重新穿戴上了孝服。
毕竟现在还在老朱的孝期之内,有些面子上的功夫,该做还是要做的,而且衮冕穿起来固然霸气威武,不过穿在身上也着实厚重繁琐,从适用性方面来讲,穿起来还不如孝服轻松。
午后。
朱允熥站在被诸多名贵花草围绕着的番薯藤面前。
环顾了一眼四周。
不由微微蹙了蹙眉头。
马三宝立刻察觉到不对劲,环顾了四周一眼,转头对看守此间的小太监吩咐道:“冰块快化没了,赶紧让人再送些过来。”
说完还忍不住训斥了几句:“一个个都是怎么当差的?陛下吩咐的事情这么不当心!?赶紧去补上!”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自己找回来的这几根藤有什么用。
但经过这些日子。
他如何不知道朱允熥对这几个藤重视到了何等地步?
虽然如今已经是八月份,可应天府的天儿这两天又变得格外热了起来。
陛下担心这藤热坏了(番薯发芽和生长的最佳温度范围是十五度到二十五度,长大了不怕)。
竟然还吩咐人用上等丝绸把后院这不大不小一块天地给围了起来,又在四周放了十几口大缸装冰块降温。
这便也罢了,丝绸围住了四周顶上却不全封住,说什么“不能缺了日照”。
这冰块化得能不快么?
就为了这几根藤。
一天花费出去的银子也不知几何。
再过几天,冰窖里的存冰都得被霍霍没了。
也好在马三宝多少已经算是见过一番世面,否则看着这场面,心都能滴血。
“这里已经开始长第二片叶子了,这个芽也舒展了开来,那边又多冒出了三个新芽……”朱允熥没有理会其他,像是在看孩子一般,看着土里冒出来的嫩番薯叶,面色颇为喜悦。
搞出这副阵仗,他也没办法。
正常来说,最适合种番薯的时候是阳历的3-5月份,十五到二十五度的气温最适合生长。
毕竟他手里就这几根独苗苗。
而他可还靠着这些独苗苗解放田地的生产力。
玻璃不能吃不能喝的,只有创造出更多的生产资料,他才能一步步把整个大明的国力提升上去,才会有余力去完成那些他想要做的事情。
好在,控制好温度、湿度、光照的情况下。
这些独苗苗长势颇为喜人。
朱允熥巡视了一番之后,这才撩开丝绸帘子走了出来。
“陛下,宋忠求见。”马三宝提醒道。
“回前殿去吧。”朱允熥不急不缓地道。
……
“何事?”朱允熥回到前殿,问道。
“启禀陛下,距离应天府较近的几处藩地已经有回话了,武昌的楚王殿下、开封的周王殿下,还有荆州的湘王殿下都遵从了陛下的旨意,留守在藩地,并无动作。”宋忠禀报道。
朱允熥点了点头。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
湘王朱柏虽然对外战斗力很强,但历史上朱允炆给他网罗罪名想要囚禁削藩的时候,他却自己自焚而亡。
周王朱橚一心编撰医书钻研医道,楚王没什么野心。
处在北境第一道防御线上的那些塞王才是重头。
朱棣身边有个搞事情的妖道,他不会上钩。
老二、老三这两个人排序又前,脾气又急躁,这两个可能性大一些,也是朱允熥的重点钓鱼对象。
“齐王在哪里?”朱允熥问道。
提起这些藩王。
朱允熥这才想起来,宫里还压着一个。
虽然朱榑这货是要造他的反,不过在眼下这个时候,他手上唯一可用的只有半个锦衣卫,这一波操作反而是朱允熥意料之外的雪中送炭了。
“在乾清宫一处偏殿之内。”宋忠应声答道。
“带朕过去。”朱允熥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道。
……
乾清宫偏殿。
朱榑虽然被好吃好喝地待着,却是一点心情都没有,整个人瘫在殿内的软塌上,满脸都是心灰意冷之色。
“登基大典都已经顺顺当当地结束了……”
“这个周德兴他娘的在搞什么!?这老小子,老子完蛋了,也一定要把这老匹夫满门全部拉下水去!造反的罪名,他和父皇的情谊也保不住他!”
朱榑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
旋即又不解地蹙起眉头,喃喃念叨起来:
“朱允熥……”
“父皇驾崩第二天便灵前即位,第七天就正式安排登基大典,太快了,这个速度太快了……”
“他娘的!翰林院那一帮人,都察院那一帮人,都他娘的干什么去了?礼部做事一向磨磨唧唧,怎么也那么积极?七天的时间就筹备出来了个登基大典?”
“这应天府……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刻,朱榑内心只剩下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已经在这里关了整整一天了,哪里都不让去,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听着外面的钟鼓乐声……
他觉得,自己确实要完犊子了。
只是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很费解——为什么?东宫的一个废物,就算有那群淮西武将支持,这一切也太顺利了!
正当他心里没底的时候。
偏殿的门。
被推开了。
“陛下驾到!!”一个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喊道。
朱榑深吸了一口气,一颗心脏顿时砰砰狂跳,整个人几乎是从软塌上弹了起来。
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长相俊雅,穿着一身孝服的少年。
定睛一看,这张面孔与昔日的大哥有几分相似。
“朱……哦不,陛下!”
朱榑立刻收敛了自己脸上的其他神色,挤出了一个笑容。
时移世易。
不管发生了什么。
他是先皇的子嗣血脉,是朱允熥的亲叔叔。
就算这次的图谋败露了,也不一定是必死之局面,好死不如赖活着,不丢人。
“陛下,七叔这大老远地从青州赶过来,就是为了赶在今日之前到达,也好观礼你的登基大典,你可别误会了。”朱榑走上前去,笑嘻嘻地道。
朱允熥双手负后,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问道:“哦?是吗?那还真是难为七叔辛苦了,不过,七叔不好奇周德兴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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