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京郊。
官道。
自从今年最后一波热浪退去过后,天气便开始一天一天地凉下来了,通往应天府的官道两侧,草木也渐渐显露颓势,染上了一抹枯黄。
秋风习习,让此处显出一缕寂寥之意。
此刻。
一队车马正风尘仆仆地朝着应天府的方向而去……
为首的一辆马车之中。
乃是一名身着淡蓝色锦袍,面貌和善且儒雅的青年,眉眼间仿如天然地能让人感觉到他身上的一股悲悯之意。
只是青年此刻微微拧着眉头,面色之中却带有一丝凝重。
坐在青年旁边的。
乃是一名身着褐色绸布衫,作管家打扮的中年人。
中年管家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一眼。
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地提醒道:“王爷,咱们现在已经到钟山,距离应天府……没有多少距离了。”
“先帝意外崩殂,应天府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新帝约莫是防着你们这些镇守在外的藩王,还特意给所有的藩王都下了旨意,让留守藩地,不许进京……”
“可这才没几天,新帝却又传来旨意,将王爷从开封宣入应天府,也不知新帝意欲何为。”
“更不知……此行是吉是凶……”
“属下实在担心啊。”
没错,此刻正端坐在马车中间的儒雅青年,正是大明周王朱橚,就藩于开封府。
那日朱朝芳和朱雪宁二人提起纳妃。
朱允熥顺带着便想起来如今大明皇朝的医疗条件,以及关于女子嫁娶生育年龄的变动想法。
医疗是民生一大计。
想要将人口提升上去,让人吃饱不饿死是一条,让人穿暖不冻死是一条。
提升医疗卫生意识减少疾病率,死亡率,同样重要。
老朱家有这现成的工具人,朱允熥当然是要用在刀刃上。
所以聊完便一道圣旨发到了开封去了。
什么诸王朱橚?
那是朕的医学院院士。
不过,这一道圣旨却让朱橚一脸懵逼,摸不着头脑。
只是应天府新帝继位之后稳得一批,背后还站着淮西勋贵那一群狠人,圣旨都发来了。
朱橚也不敢耽搁。
只能提心吊胆,马不停蹄就从开封出发,到了今天,终于赶到了应天府。
听到身边管家的提醒。
朱橚的眉头也不由得轻轻一颤,有些无奈地摇头:“担心也无用,此行无论是吉是凶,本王都不得不去。”
“如今的新帝,对我们这些皇叔明显是提防着的。”
“若是我敢抗旨……说不定过几日便是一道削藩的旨意传传到开封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常与郎中、大夫、病人打交道。
朱橚神色之间虽带着凝重,但无论是目光还是声音里,都带着一种看淡生死的豁达。
顿了顿。
更是苦中作乐般笑了笑,道:“新帝宣我进京来也好,父皇驾崩,本王身为父皇的儿子未能亲自送行始终是遗憾,虽晚了几日,总还是能送上一程。”
说罢,他抬高声音对外面喊道:“停车!!”
“吁——”
马车外传来勒马的声音。
整个车队行进的脚步也缓缓停了下来。
朱橚掀开帘子直接下了马车,而后转身朝着钟山的方向看去,踏前几步,对着钟山屈膝下跪,高声道:“不孝子朱橚,恭送父皇殡天!父皇一路走好!”
他身后的管家、仆从、卫兵、马夫等。
自然也立刻随之跪了下来,齐声道:“恭送陛下!”
三叩首过后。
朱橚才站起身来,神情和目光之中都带着悲伤之色,秋天的风将他的衣摆吹起,猎猎作响。
看着钟山默哀了好一会儿之后。
朱橚才收回了目光,看向应天府轻叹了一口气:“走吧,本王倒是也想看看,那个话都不敢大声说的孩子,坐在龙椅上是什么模样。”
说罢,便再次钻进了自己的马车之内。
众人各自归位,略显一丝萧瑟的官道上,车队再次启动,一路直奔应天府而去。
……
话分两头。
乾清宫内,朱允熥正坐在龙书案后方,漫不经心地阅览着手里的一份文件,一双剑眉微微蹙着,时不时摇头。
“嗯……还是太保守了。”
“这标题也太正经了。”
口中缓缓吐槽着。
朱允熥将手里的文件放在了桌案上。
提起朱砂御笔,直接将文件开头的标题给划了,然后在旁边写上:【震惊!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泪……】
朱允熥正要拿起另外一份文件继续查看。
便见门外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周王殿下已经入宫,正在乾清宫外求见。”
朱允熥放下手里的纸笔。
抬起头来,缓缓抿了口茶道:“宣。”
小太监退了出去。
不多时。
一身淡蓝色锦袍的周王朱橚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目光先是下意识地在朱允熥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便不失礼数地拱手躬身:“微臣朱橚,参见陛下。”
自古无情帝王家。
礼法上来说,不论何时何地,先论的一定是君臣。
朱橚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自然是礼数周全,不敢贸然给出任何一丝把柄。
只是心中却是诧异嘀咕:「不一样,和当初见过的那个话都不敢说的小孩儿完全不一样……」
而且左右一看。
此刻乾清宫内除了他和朱允熥二人,似乎并无旁人——也就是说,是朱允熥自己叫他过来的?
确定这一点之后,他的心中略略放松下来一些。
且不论朱允熥把他宣过来是不是想对他做点什么,站在天下黎民百姓的立场上来看,新帝目光明亮且自信笃定,不似是一个被淮西勋贵控制的傀儡,这是好事情。
他好钻研医道。
自有一颗医者的慈悲之心。
如果朱允熥上位能让大明皇朝无恙地传承下去,他心中是并不反对的。
这次来应天府,相比于担心自身的安危,他更担心的,是见到一个完全被淮西勋贵控制的傀儡。
看着有些忐忑紧张的朱橚,朱允熥嘴角噙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不急不缓地开口道:“虽然五叔常年在外就藩,你我叔侄见面的机会不多,但五叔何苦如此生分?朕可还记得,七岁的时候,五叔给朕带了一串糖葫芦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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