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灼灼红衣(1 / 1)

魂嫁 玥光七七 2260 字 9个月前

“那是原先,那时候你还小,后来不是都好了。? ”米厚彦含笑道,“那时我也不过是说说,头一回有女孩儿说要嫁给我,那个女孩儿还是你,我嘴上那样说,可我心里其实高兴极了。我回家一个晚上都没睡好,想着第二日去寻你,可你却不见了。你去了你外祖母家,整整呆了半年才回来。你变得又文静又漂亮,可是见到我就好像不认识一样,我同你说话你也回得很敷衍,我心里生气,后来把你拉到桃花林,问你是不是变心了——你怎么说的,你还记得么?”

“我说什么了?”史红衣望着凉亭外的合欢树,原本丰润的苹果脸瘦了下去,变成了鹅蛋脸,少了几分活波娇俏多了几分楚楚动人,合欢树的花期是六月,此际五月底,已经有小小的苞蕾在枝叶中冒出,偶尔有几颗微微绽开,伞状的大红色丝绒般探出来,在阳光中摇曳微微。

凝望着那探而出的花丝,史红衣的眸光渐渐沉静:“我说什么了……我有些忘了。”

“你说,你要同你表哥定亲了,日后不好再同我私下相见。”米厚彦不知想到什么,忽地低声笑了笑,“你拈着帕子同我斯斯文文的说话,样子秀气得紧,我气得要命,竟不知说什么的好,后来你要走,我把你压在树上亲了你……你使劲儿推我,我在你耳边说‘灼灼红衣,悠悠我心’,你一下子就不动了……后来你把脸埋在我怀里,说‘藤树相缠,白偕老,谁要变心,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米厚彦起身将她揽入怀中:“红衣,其他都没有关系,真的,你信我,我们说好了要白偕老的,你眼下什么都别想,好好把身子养好,明白么?”

史红衣被他揽在怀中,脸颊贴在他腰腹上,她轻轻转,不远处蔡娉婷手中的锦帕落到了地上,目光正紧紧的看着这边,同史红衣的视线相接,她很快收回目光,低头拾起了锦帕,牵着儿子匆匆离开。

史红衣眸光垂下,落在新漆过的栏杆上,大红的油漆艳丽如血,红得有些刺眼,她轻轻道:“其实我是骗你的,我并没有要同表哥定亲,我是骗你的。”

“你骗我,我也甘心。”米厚彦将她拉起,柔声道,“别想了,你只要好好的,我们就能好好的。走吧,有些起风了,手这么凉,我送你回房。”

走到半路,一个丫鬟追了过来:“二爷,小少爷摔了跟头,一直在哭,大少奶奶让奴婢请二爷过去看看。”

“摔了?”米厚彦转身皱起眉头,“大少奶奶不是带着他么?怎么会摔了?”

丫鬟嗫嗫不做声。

史红衣挣脱他的手,淡淡平静:“你去看下吧,文哥儿向来只有你才哄得住。”

“那我过去看看,”米厚彦叹口气,嘱咐旁边的怀薇,“赶紧送二少奶奶回房,差不多也该喝药了。”

怀薇笑嘻嘻点头。

米厚彦伸手抚了下妻子的肩膀:“我待会儿就回来陪你。”

史红衣笑意微微:“赶紧去吧。”

米厚彦跟着丫鬟一路快步,到了大房的正房门前,里面寂静无声,他狐疑的看了下那丫鬟,那丫鬟却退下了,他迈步行了进去,厅堂中并无人,他顿了下脚步,走到内间门帘前:“文哥儿?”

门帘忽地掀起露出的大少奶奶那张娟美的脸,她幽幽望着他:“你心里就只挂念文哥儿?”

“大嫂,”米厚彦退了一步,视线垂下不同她相接,“不是说文哥儿摔了?”

“我若不说文哥儿摔了,你肯来么?”蔡娉婷紧紧盯着她,语声渐渐凄凉,“你说你多久没来陪我了?这三个月,你就只陪了我一回。后来红衣病了,我体谅你,让你陪她,可如今她不是好了么?你就这么忍心?‘大嫂’——你原先不是叫我娉婷么?”

米厚彦又退了一步,还是不肯看她:“大嫂,我上回同你说过了,从今往后你就只是我大嫂了……我们本就不该——既然文哥儿没事,那我就走了。”

“我不准你走!”蔡娉婷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要敢走,我就告诉全天下人米家大爷米厚邦他是个天——”

“你疯了!”米厚彦猛地捂住她的嘴,急怒交加,“你到底想做什么!我上回不是都同你说清楚了,大哥他说过的,等他好了,会同你好好过日子。你为何,为何——”

“我疯了?”蔡娉婷缓缓拉下他的手,痴痴望着他,“只要你还愿意陪我,我就不会疯。就像原来一样,你一个月陪我一回,只要一回!我也是女人,凭什么要我守活寡,我替你生了文哥儿,你忘了吗?文哥儿是我们的孩子,你那样疼文哥儿,你不会忘,是不是?”

“别说了,文哥儿那是,那是大哥——”米厚彦闭上眼,神情痛苦,“过去的就过去吧,我同你说过的,我心里只有红衣,我不能再对不起她。”

“我没让你不要她啊,你看,我一直都对她挺好,就这样下去不好吗?”蔡娉婷伸手去摸他的脸,米厚彦扭头避过,“她都流了三回孩子了,兴许再也不能替你生孩子,我还可以啊……我们再生一个女儿,好不好?”

“你到底明不明白——”米厚彦一把推开她,“当初是我和大哥对不起你,可如今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你别说了,我以后不会再来这个院子。”

米厚彦转身大步。

“今晚,”蔡娉婷忽道,“你要走可以!今晚再陪我一回,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再不纠缠你。若是不来,明日天下人就会知道当年我是和谁洞的房!”

米厚彦身形晃了晃,没有回头:“你说到做到?”

蔡娉婷唇角露出一抹胜利笑容:“你来么?”

米厚彦拖着脚步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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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余晖脉脉。

大将军府正院。

穆清掀帘而入,扈嬷嬷起身露出惊喜笑容:“长生回来了。”

“嬷嬷,”穆清歉意笑了下,朝床上沉睡的长公主看去,眉心不觉蹙起忧虑,又转看着扈嬷嬷露出一个明朗笑意,“娘最近如何?”

扈嬷嬷点点头:“挺好的,你莫担心。”

穆清掏出两张银票递给扈嬷嬷:“嬷嬷,这是上回借的银子。”

扈嬷嬷愣了下,没接:“你拿着使,还给嬷嬷做什么?”

“嬷嬷你收好,做人要言而有信,说借就是借的。”将银票按在扈嬷嬷手里,穆清眼里笑意朗朗,“嬷嬷我能赚钱了,以后用我自个儿的银子孝敬嬷嬷。”

扈嬷嬷几分诧异,略回想了下:“是那位沈姑娘和你一起开的那家香铺?”

“嗯,”穆清带了几分喜悦几分骄傲的望着扈嬷嬷,“我们铺子叫做不忘居,嬷嬷你不出门所以不知道,如今云州生意最旺的铺子就是我们这家。蕹城还开了分店,生意也好得紧。”

“这位沈姑娘是哪家的姑娘?”扈嬷嬷问。

穆清嘿嘿一笑,拉着扈嬷嬷在桌边坐下:“其实嬷嬷也见过她的。”

扈嬷嬷一怔:“我见过?”

穆清大力点头:“嬷嬷见过。”

扈嬷嬷皱眉思索,思来想去,她见过的就只有——忽地抬恍然:“莫非是那回跟凌少爷来的那位姑娘?”

“就是她。”穆清轶丽的面容微微红了红,“嬷嬷,她叫霓裳,沈霓裳,上回她不放心,所以假扮子洵的丫鬟过来,那天晚上,也是她守了我一夜。”

“长生,”扈嬷嬷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女子的模样,她记得,是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女子,而且……很聪明,聪明得让她印象十分深刻,她当时还在想恩侯府的少爷运道不错,身边有个这样伶俐的丫鬟,没想到竟然不是丫鬟,扈嬷嬷若有所思,“这位沈姑娘家里是做什么的?同你们怎么识得的?”

“我们是无意间识得的,她同凌飞子路也是无意间识得的。”穆清将自己同沈霓裳的相识说得含糊,“凌飞子路在街上比武惊了她的马,害她受了伤。后来在擂馆又碰见,她帮了子路的忙,大家就成了朋友。”

扈嬷嬷笑意深深地看他:“长生可是喜欢这位沈姑娘?”

“嬷嬷,我……”穆清面红过耳,没有直说,只是带了几分羞涩,“嬷嬷,她很好很好。”

“嬷嬷的长生真的长大了。”扈嬷嬷慈爱地拍着穆清的手,“嬷嬷看得出来,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心眼也好。”

“嬷嬷,你喜欢她么?”穆清扬起来,桃花眼闪闪亮,几分祈盼和欣喜。

扈嬷嬷故意戏弄他:“让我想想——”

“嬷嬷。”穆清撒娇。

扈嬷嬷呵呵笑开,伸手摸着他的脸颊:“你都没把人带回来给嬷嬷看,嬷嬷怎么答你?”

穆清顿时垂,看起来似乎沮丧了几分。

“怎么了?”扈嬷嬷微微愣了下。

“嬷嬷,她还没有喜欢我。”穆清小声道。

扈嬷嬷“哦”了一声:“那你怎么想的啊?”

穆清面上的神情变了,早前的娇痴害羞全都不见,精致的眉眼间没有笑意,满满都是认真:“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也没有本事。一直都是她在帮我,我如今没有同她说喜欢的资格。咱们家同她们家门庭也不同,爹也不会同意。我要让自个儿变好,变得配得上她。如果我想同她在一起,就要让自己有本事让爹不反对。”

扈嬷嬷的目光原本一直带着些许打趣宠溺,随着穆清的话语,她眼中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这一刻,扈嬷嬷有些心惊。

这么多年,她头一次听穆清这样慎重和仔细的打算一件事。

穆清的态度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扈嬷嬷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一直用对待孩子的态度对待穆清,而穆清也一直像个孩子一般在她面前撒娇。

可方才,他的目光中的坚定,让她忽然觉得陌生。

好似一瞬间,这个孩子突然间长大了,他甚至还考虑到了那个姑娘的门庭,他有条不紊的分析,神情坚定得没有一丝动摇。

扈嬷嬷觉得自己没回过神。

在今年穆清生辰的时候,她是打趣过他,也同他说过,只要他喜欢的姑娘,她也会喜欢。

可是,那不过是她随口说说的话。

就好似,在他小时候,她每每哄他,说长公主只是累了,让他出去玩会儿,等回来的时候,长公主就会醒。每次穆清都信了,跑出去一会儿又回来,她又用同样的话哄他,无数次,他每次都会相信。

其实她也知道,穆清不是真的相信,至少后来,他应该是明白的。

那不过是她哄他开心的话。

这个孩子什么时候长大的?

扈嬷嬷忍不住端视,眼前的少年还是那张眉目如画的脸,全云州城,甚至整个大沥都不会有比这张脸更好看的,他的眉毛黑而秀气,水汪汪的桃花眼下,一双卧蚕形状极为好看,鼻梁又高又挺,鼻若悬胆,嘴唇也是粉粉的,皮肤比女孩儿的都要细腻雪白……扈嬷嬷看着看着,忍不住满心骄傲,这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孩子,在她心里,即便是对亲孙子也不会比穆清更让她心疼。

这个孩子从小就可人疼,三岁的时候就会主动帮她照顾长公主,她患了伤寒,怕过病气不让他来见她,可他冒着大雪在门外站了大半个时辰,最后没办法,她只能让他进屋子。

他让丫鬟在旁边支了个床,说:“嬷嬷,我不挨着你,我就守着你。”

就那样,他陪她睡了整整两天,直到她病好,他才搬回自己的屋子。

她从不同他讲那些士族子弟该知道的事儿,也从没教过他如何立身行事,她只同他讲那些闲话杂谈,同他说长公主多么多么疼他……

而这个孩子,也如同她希望的那般长得纯善而开朗。

在他眼里,没有**丑陋,没有阴谋算计,他从来不会把人往坏处想。

可是,这个孩子还是长大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