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三章王都论武(二十二)(1 / 1)

魂嫁 玥光七七 2243 字 9个月前

即便张少寒因着沈霓裳早前的那份迟疑,对沈霓裳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有了些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一刻,张少寒还是露出了震惊之色。

同凌飞穆清包括商子路在内,张少寒不仅比三人年长五六岁,且是真正算是接过家业当家作主的男子,无论阅历还是经历,都较之三人成熟许多,而且,他素来也是个心思缜密的性子。

沈霓裳要查的这两桩事,看似简单,可加上沈霓裳附加那些时间线索再加上那些额外的线索,已经足够张少寒将沈霓裳真正想查的事情的整个轮廓给勾勒出来。

穆清!

沈霓裳真正想查的其实是穆清的身世!

第一时间,张少寒就猜到了沈霓裳的真正目的,可太过震惊,也太过让他糊涂!

穆清不是穆将军同长公主的嫡子么?

他在云州这么多年,从未听过任何一个小道消息有怀疑到穆清的身世,沈霓裳又怎么会突然想起查这个?

但张少寒很快就镇定下来。

猜到了沈霓裳的目的,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难怪沈霓裳早前会迟疑,即便是他,也不敢随随便便将这样的事情透露给他人察觉。

张少寒对沈霓裳是了解的。

沈霓裳绝对不是一个见风就是雨,也更不是一个随便空穴来风的女子。

她既然能跟他开这个口,说明她定然已经有了足够的依据。

张少寒迅冷静下来,警惕地环视了一圈,沈霓裳选的这个位置正好在院中,四周一览无遗,也不惧有人能听见。

他也没忍住地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能同我说说么?”不待沈霓裳说话,他又加了句,“多些线索,恐怕更好查些。你放心,我知晓轻重。”

既然打定了主意,沈霓裳也不再犹豫,她轻轻叹笑了下:“你让我先想想,这事儿有些复杂,让我先整理整理。”

张少寒肃穆颔。

最初的怀疑自然来自于穆清前世的死,可这一桩是不能说的,沈霓裳从不忘居开业那日穆清受家法那回说起:“……我当时就觉着有些奇怪,知晓穆清身上胎记的只有寥寥几人,穆清身边只有小扇子同孔祥,但这两人对穆清极为忠心,其他也就穆东恒还有一个扈嬷嬷……后来从穆清的乳母之子孙东那里查到了将军府的一个花木管事,可商子路的人还没找到此人,此人就突然暴毙在了红杏街。而且穆东恒对穆清和养子的态度实在迥异之极,让我也觉得不合常理。”沈霓裳道。

“你怀疑穆清不是穆东恒之子,那位白少爷才是?”张少寒很快听出了沈霓裳的语意。

沈霓裳点点头。

“可若是这般的话,那穆东恒何必冷待穆清,即便碍于皇室不敢显露那位养子的身份,但也不会将这样认下穆清吧?”张少寒蹙眉,“世家大族血脉之事非同寻常,穆东恒应是不会明知还认下不属于自家的血脉。”

张少寒实在敏锐,沈霓裳也不想说谎骗他,叹息一声:“我确实有其他的证据,不过牵涉他人,暂时不能说。眼下我这边知晓的就是,穆清很有可能不是穆东恒也不是长公主的儿子。至于穆东恒,他如今应该是不知晓的。至于他为何对穆清冷待,我原先不清楚,但现在想来,恐怕同白远之之母或是其他什么事情有关。他对穆清应该是迁怒。其实我怀疑,不仅穆东恒不知晓,恐怕连长公主也未必知晓。这件事若是真,应该同那位扈嬷嬷有关。你若查,不妨往这个方向去查。”

这样一说,张少寒也明白了:“那你查恩侯府和凌家……?”

“你还记得那日我们去恩侯府的情形么?”沈霓裳望着张少寒,提示道:“我们刚进门——”

沈霓裳没有说下去,只语带深意的看向他。

张少寒那日并未有如同沈霓裳一般自在,因是见女眷,加上身份问题,他进门后只看了一眼就低了头,不过生了什么事,沈霓裳一说,他还是能想起的。

再加上沈霓裳方才让他查的第二桩,他旋即反应过来:“你觉得恩侯夫人是因为看到了穆清才打翻茶盏?”

“还有她身边的那个嬷嬷。”沈霓裳颔,慢慢分析道,“她们两人的神情都很奇怪,那个嬷嬷是在替恩侯夫人打圆场。她们那般失态,而且是一见就失态,说明穆清的长相同她们识得的那个人一定极为相似。但除开她们,也并无其他人有同样神色。要么,这人身份同这两家并无关系,只是恰好她们两人见过,且印象极为深刻。要么,这个人深居简出,见过的人极少,很可能是个身份不高少有见人的闺阁女子。”

张少寒将沈霓裳说的话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行,我查到了就给你消息。”

“少寒,不要勉强,若是现不对,就赶紧撤手。行事也以稳妥为要,真要查不到,也没关系。”沈霓裳郑重看向张少寒。

“你能暗地里为清弟做这样多,我还得了他一匹马,跑点腿也不算什么。”张少寒轻描淡写的笑道。

他没有问穆清知不知道这些,因为他知道穆清显然是不知的,若是知晓,哪里还有心情参加比试。而按照沈霓裳的性子,查这些也绝对不是为了别的,只能是为了穆清。

“下林村的事同穆家也有关?”张少寒忽地问。

沈霓裳不是多事的性格,而上次在茶寮,他就觉得沈霓裳对下林村的事情似乎有些特别关注,甚至后来在来的路上还改变行程,在二狗家的客栈歇了一晚。

当时也没多想,只当沈霓裳头次出远门,听到了这样的事情生了好奇,如今想来,沈霓裳应该不是那种无的放矢的性格。

下林村是安平寨屠的,安平寨又是栽在穆东恒手中,这一串联,这其中的深意就多了。

何况,穆东恒那个养子就是下林村的遗孤。

“这件事我不能同你说。”沈霓裳道,“不过确实是有关,你也别去查。”

沈霓裳的神情分外凝重严肃。

张少寒深深看她:“好。”

沈霓裳放松下来,笑了笑。

张少寒看着沈霓裳的面容,眼下有些许的青色,面色雪白并看不出来什么,但唇色比原先却是稍淡,他知道,这是气血有些亏虚的表现。

沈霓裳没说这些之前,他恐怕也注意不到。

但突然之间收到这样令人惊人的消息,而且看沈霓裳的神色,只怕心里藏着的惊人消息还远不止她说的这些,张少寒心神巨震之余,收拾好心绪之后,不禁深深为沈霓裳感到一丝心疼。

很显然,在出来云州之前,这些事情就已经藏在了沈霓裳心中,可这一路走下来,若非沈霓裳今日不得不向他寻求帮忙,她是断断不会将事情说出来的。

这样多的事情,沈霓裳竟然一个人藏了这样久,也扛了这样久……平素连他在内居然没一个人察觉,而沈霓裳也一直一副云淡风轻看不出半分心事的模样,张少寒实在是有些难以想象和钦佩。

“那清弟那边……你不打算同他说?”张少寒轻轻问。

“不打算。”沈霓裳摇,“我查这些也是以防万一,免得真要出事措手不及。而且,事情完全没搞清楚,多一个人知晓也是徒增烦扰。若是能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衡量其他也不迟。他性子单纯,眼下先做好他自个儿的事情最重要。不知者不罪,我看咱们这位陛下也不是心胸狭隘的君主,一个人的出身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位高者更注重何人能为其所用。一个人只要有本事,那无形中也会多出一些路。”

“所以你才支持他拿下魁,陪他前往茂国为太后寻药引?”张少寒蓦地明白过来,心神再度震动。

张少寒没有想到,沈霓裳竟然已经为穆清想到了这么长远。

沈霓裳笑了笑,朦胧的光线中,一双黑黝黝动人的眸子在灯火光晕中显得格外澄净,更有少见的几分温柔:“也不全为他,我自己也想出去走走,而且我对奇楠很是喜欢。我也是有私心的。”

“行了,我明白了。”张少寒语声情不自禁温润几许,“你先回去歇息吧。今夜无事,正好早些休息。”

沈霓裳点头,转身而行。

“霓裳——”张少寒忽地快走一步唤住她。

沈霓裳转身看来,微微偏,羽睫轻颤,侧颜掩映在灯火之下,这一刻蓦地清丽动人。

“少寒?”沈霓裳目露好奇。

张少寒一瞬怔忡后,垂眸复抬起,依然温言:“日后若是还有觉着能同人说的事……想说的话可以来寻我。”“好。”沈霓裳闻言先是一愣,很快便绽颜而笑,瞬间丽颜如花开,清眸若星璀璨:“不瞒你说,今日同你说了,心里觉着挺好。”

张少寒俊朗的面上也随即展露出一个清风朗月般的笑容,没有说话,只是朝沈霓裳抬了抬下颌,示意她早些回去休息。

###

翌日,果然是个大晴天。

一行人才出府,就见天际一轮红日映出万千彩霞,绚烂交叠,美不胜收,而蛋壳青色的天空也格外高远,水洗般纯净。

“今日是个好日子,祝你们二人旗开得胜。”张少寒含笑道了句。

穆清也笑:“承你吉言。”

凌飞懒洋洋:“虽说我大哥赢了也无甚,但眼下想赢我还真不大容易。”

沈霓裳闻言上下打量他,忽问:“你突破了?”

凌飞抬了抬眉毛,不言语,只唇边一缕笑意,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这个表情,三人都看懂了,穆清遂一掌拍在他肩头:“子洵,你行啊,这个时候突破,有你的。”

“我这也是托福。”凌飞带着一丝淡淡嘲讽道。

但这一丝嘲讽只沈霓裳看出来,穆清同张少寒皆未看出。凌飞这般说,又在这个时候突破,显然是同前夜凌越下的药有关。凌飞先是顶住药性从恩侯府一路奔驰到别院,将内力消耗一空,而后又泡浴运功加药性挥,正好给了他一个破而后立的机会,昨晚凌飞再一沉淀酝酿,自然而然地也就突破了。

凌越若是知晓他的手段竟然成就了凌飞的机会,不知会做何感想,沈霓裳如是想着。

四人上了马车,沈霓裳看着三人。

凌飞今日少有的穿了一身大红长袍,衬着一双凤眸愈显出几分风流妖娆,穆清也穿了一件之前未见过的缂丝长衫,米色偏黄的色泽显得清新而有朝气,只袖口领口镶嵌银边,看在沈霓裳眼中,这般气度面貌的穆清却是愈接近前世那个睥睨不凡的玉面小飞龙了,张少寒则是中规中矩的穿了一身靛蓝长袍,不过却是崭新,质地也不错,显得俊朗的面容也十分精神醒目。

见沈霓裳的目光从他们三人身上一一掠过,张少寒因着穿了一身新衣,略有些不好意思,故笑道:“有子洵清弟珠玉在前,我也不好太过丢人,只好寻件新衣来穿。”

“今日同你们三个出去只怕会给我招不少嫉恨。”沈霓裳抿唇戏谑,“不过你们三人也倒还心有灵犀,红黄蓝,正好三原色。”

“三原色是什么?”穆清好奇问。

“就是这三种颜色可以互相混合调配,变出万千颜色。”沈霓裳道。

“还有这等说法?”张少寒只觉新奇,生意人的本能立时就挥出来,“若是这般,那若用在织染之艺上,岂不是十分得用。如今若是能出来一个新颜色的布料,可不比新花样少赚银子。”

“我只是知道这么个原理,其他的可不懂。”沈霓裳笑着摇,“纺织织染这一块利润虽也丰厚,但隔行如隔山,只凭一知半解,哪里敢插手。何况,颜料的来源多样,有矿物有生物,虽有这个原理在,但真正要用起来恐怕也会有诸多忌讳,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知晓这个原理就已经不错,若是能寻到这方面的行家,未必不能一试?”张少寒若有所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