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苏的屋子还保留着。

沈霓裳站在院中，身后的罗才看了穆清一眼，穆清朝他轻轻摇了下。

罗才知趣的没有出声。

“你不是要见赛戈朗么？”沈霓裳指了下制香的工作间，“那间屋。”

罗才望了下，迈步去了。

罗才进去后，不多时，乌歌便出来了，看到穆清沈霓裳二人，乌歌站在廊下，露出惊喜笑容。

“我去同乌歌说说话。”穆清回了乌歌一个笑容，对沈霓裳道。

如今这一进院子只住了赛戈朗同乌歌两人，沈秋莲被安排在第一进的屋子，大安也换到了前面。

沈霓裳点头：“好。”

穆清同乌歌进了屋子说话。

沈霓裳推开了容苏的房门。

一切毫无变化。

桌上的笔墨，床上的被褥，皆是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脑海中生的那些过往好似不真实的幻影，似乎只要一个眨眼，那个人纤尘不染谪仙般的人便会带着温润浅浅笑意再度出现眼前。

缓缓迈步而入，沈霓裳站在桌前，桌上的纸张洁白无暇，写有容苏字迹的那些已经被她收了起来。

“容大哥，边族若是立国，你会赞同么？”沈霓裳低声轻轻，“我不敢，所以，我没能答应。容大哥，我其实是一个胆小鬼。要是你在就好了，若是你在的话，我有好多话，可是我不能同人说。罗才说，驴和马，我终究要站一边。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也不知道该去怎么选。我们去了岐山族，替长公主求到了解药。可是夫人和长生打算和穆东恒讲和，我知道也许这样对大家更好，可是心里还是会不舒服。容大哥，我有些害怕了。有时候，我想带着夫人走得远远地，可是我不知道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罗才说边族快活不下去了，我不知道若是夫人，会怎么选，我不敢问。夫人的娘丢下她，夫人的爹也死了，夫人心里怨恨她，但好似也挂念她……”

“……长生心地纯善，可太善良的人，往往会活得累，也会更左右为难。牧平海是为边族而死，我不想长生也走上这条路。我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可生了太多的事情。容大哥，我心里很不安稳。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我好像一开始就错了，可如今已经回不了头……容大哥，你想回家么？”

窗外忽地一阵秋风起，倏地卷起几片枯叶，半空中似坠似扬。

罗才回头看了眼，转回看向赛戈朗。

赛戈朗半垂着眼帘，半黑半白的怪异面容上，神情却是晦暗不明。

罗才挑了下眉毛：“该说的我也说了。别的我不问，你就回我一句——我有的这个心思，你有还是没有？有咱们再说别的，若是没有，你就当我没来过。”

赛戈朗抬眼，眸光深幽。

罗才抱臂而立，定定回望他。

赛戈朗收回目光，从怀中掏出纸笔，用边文写了几行字，递了过来。

罗才接过看了一眼，眼底现出一抹果然如此的了然，但还是摇了下头：“我没有见过玉族，也没有玉族的消息，之前救的人里头也没有玉族。”

赛戈朗收回小本子，不说话了。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晓你们想寻玉族，可当初十八族中，你们两族关系最是亲近，按理说，你们不应该一点消息都没，这里头想来是生了什么事儿。你便是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玉族当年同中土人走得近，你们鬼人族同中土人的交易，大多都是玉族居中牵线。三百年前，中土人翻脸，十八族相互猜疑，连魂族都没逃过嫌疑，你们鬼人族想必对玉族也起过猜疑吧？”罗才看着赛戈朗抬眉笑了笑。

赛戈朗瞥了罗才一眼，没有承认也没否认。

“玉族的消息我是没有，不过，魂族却有些线索。”罗才忽地走近两步，附耳声量低低。

赛戈朗蓦地睁大眼！

“你也知晓，除了你们鬼人族，玉族最是信服魂族，你们鬼人族同玉族翻了脸，你觉得玉族会和谁在一起？”罗才勾勾唇，“我查过了，这些年来，落到中土人手里的边族不少。我知道的就占了一半，真正半点消息半分风声都没有的，只有魂族、玉族、蝉衣族，香族、雪族，有尾族、影族，这七族。你同那香族相处了不少日子，他即便没同你说香族族地何在，但香族定是没有同玉族在一处，否则你今日也不会问我了。有尾族和影族同你们鬼人族一般，最不喜中土人，也素来不爱同外人接触，同玉族关系很是泛泛，想必也不可能同玉族有联系。雪族就更不必说了，除开这四族，就只魂族和蝉衣两族，你觉得玉族会同谁一起？”

“你知道魂族在哪儿？”赛戈朗唰唰写下。

“眼下还不知。”罗才摇。

见赛戈朗露出狐疑失望之色，罗才轻轻一笑，几分意味深长，“你急什么？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也要一步一步的走。”

赛戈朗目光审视罗才须臾，飞快在纸上又写下一行：“你想借力中土人——姓沈的那个小丫头？”

中土人？

罗才嘴角弯起意味不明的弧度：“——她算不上是中土人，她的亲生母亲是百灵族。”

赛戈朗蓦地一惊，眼中质疑深深。

“有何好奇怪的？”罗才垂眸淡淡，“我的母亲也是中土人，不也生下了我。我跟她，是一样的。好了，今日就说到这儿吧，反正这事儿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你好好考虑考虑。”

罗才说罢欲转身，赛戈朗伸手拉住他，在纸上又写下一句：“你方才同我说的，也是她的意思？”

罗才一眼扫过，缄默无语。

赛戈朗眼底顿时滑过了然，又写下两句，扬起眉梢看罗才：“她不肯，是么？你想利用她？”

“我不是利用她。”罗才眸光沉了几分，“她年纪还小，有些事还看不明白。可有时候，命就是命，谁也逃不了……”

罗才说完沉默。

赛戈朗若有所思。

门外传来了穆清的脚步声，罗才朝赛戈朗递了个眼色。

赛戈朗将小本子收入怀中。

罗才过去开门，穆清同乌歌站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