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行礼时就感受到长公主打量的目光,但这种打量并不带审视以及其他让人不舒服的居高临下感。
待她行完礼,长公主唇边的笑意便愈温和,打侍女们下去后,长公主半点不见外朝她招手招呼她上前,亲切熟稔地好似这并非是两人的初次相见,倒让一向不惧见人的她生出些许莫名的不好意思。
尤其是穆清毫无遮掩的灼热晶亮视线以及嘴边一直没有消失的笑意被纳入长公主眼帘后,长公主再看向她的视线又添了一抹戏谑笑容时。
“果然是好模样,我家长生眼光当真不错。”长公主拉着她的手笑得十分满意欣慰,“不用不好意思,你来寻长生我心里只有高兴的。我不是那等想不开的长辈,小辈们感情好是好事,成了夫妻是要扶持着走一辈子的,若是分开了都不挂记,那还怎么做夫妻?自打长生同我说起,我心里就想,这定是个好孩子,如今一见,果然是好——”
长公主眸中含笑,语气温和之极。
“公主谬赞了。”沈霓裳脸颊有些红。
面前的长公主如她预料中那般好说话,但比想象中还要更和气爽直。
长公主的笑容很明亮,证明她所言的确出自真心,这让沈霓裳生出些感动。
长公主的的确确没有将她当作外人,所以才会在第一次见面就这般坦荡地同她说话。
沈霓裳朝穆清看了一眼。
穆清噙笑朝她几不可见的点头。
沈霓裳心中一松。
穆清这意思说明他已经同长公主说了要在云州成亲之事。
长公主应该是没有反对。
来王都之前,沈霓裳虽也有些信心能达成目的,但也有几个环节心中无底。
其中之一便是这桩。
她势必是要在司夫人跟前出嫁的,但长公主的身体状况却不允许舟车劳顿,长公主若是应下这门亲事,唯一的缘由只能是因为出自对穆清的疼爱,可若是这样,长公主却未必舍得穆清不在自个儿眼前成亲。
没想到长公主竟然就这样同意了。
这说明长公主对穆清的疼爱比她所预想的还要出许多。
沈霓裳替穆清感到高兴,但心里隐隐也有些愧疚。
这般一想,面上不禁就带出几分歉疚之色:“公主……”
“好孩子,不用说了。”长公主拍了下她的手松开,示意她坐下,沈霓裳在长公主下手方依言坐下,长公主含笑望着她,“该说的长生已经同我说了,只要你们好好地,日后能扶持着走一辈子,其他的也没什么打紧。何况日后天长地久的,相处的机会还多,长生在云州出生,在云州办婚事也是应该。”
长公主朝站在门帘外的素衣点点头,素衣轻步进来走到内间捧了一个托盘出来。
托盘上的匣子里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
纯白的素色,带着羊乳般的润泽,通体半点瑕疵都无,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带长公主将这对玉镯套在沈霓裳手腕上,镯身同肌肤一接触,便有温热的触感沁入肌肤。
这是……
沈霓裳微微一惊。
“这对暖玉镯子是我十六岁生辰时父皇所赐,据说是玉族赠给李家先辈的贺礼,最适宜女子佩戴。老人家说玉有灵性,年头越老越好,听说你来了,我也不知送什么合适,想来想去还是觉着这件好。”长公主唇畔含笑,看着面前的一双皓腕配上这对镯子后愈显得肌肤胜雪,长公主露出满意笑容点头,“好看!比我当年戴着好看。长生,你看看,好看不好看?”
长公主扭头去问穆清。
穆清眼中全是笑意,如今竟半点不害羞:“娘挑的自然是好的。”
沈霓裳脸上有些烫,看了穆清一眼便移开视线,长公主瞅着两人直抿嘴笑。
知晓长公主每日还要针灸泡浴,沈霓裳没有在长公主院里呆太久,又坐了一会儿,答了些长公主的问题,两人就告退出来。
步出房门,沈霓裳左右看了看,除了采繁素衣两人,早前小扇子所说的那四个“长乐无忧”四个一等侍女并未有出现在院中。
两人回到穆清的院子。
沈霓裳看向穆清,眼光几分温柔:“公主待你很好。”
穆清回握了握她的手:“记得娘说的话,回去咱们就先去把户籍转了。”
沈霓裳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道升籍令她一直没用,原先是坚持想留给司夫人,后来又是因为穆清,诸事不定,故而一直闲置。
没想到转来转去,最后还是用到了她自个儿身上。
不过她也不是那种拘泥之辈,如今她既然要同穆清成亲,日后也许很长一段时日都要王都生活,那么有一个士籍身份比没有显然是要方便和合适许多,她也没有拒绝的必要。
长公主刻意提点出这一点,也是出自善意,沈霓裳不会不领情。
“那你这边?”沈霓裳问。
穆清几分笃定的一笑:“不必咱们提,穆东恒自会办妥的。”
两人正说着话,小扇子在门头探头探脑。
沈霓裳想缩回手,穆清仍旧握住不放,泰然自若地转头看向门口的小扇子:“什么事儿?”
小扇子笑嘻嘻地迈步进来,眼珠滴溜溜地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打了个转,笑得越灿烂讨好:“呃……少爷——”
小扇子偷偷瞄沈霓裳一眼。
察觉到小扇子鬼鬼祟祟的眼神,沈霓裳挑了下眉毛。
穆清也看见了,没好气地瞟小扇子一眼:“有事就说!”
小扇子这才干笑着奉上一张贴子:“……有少爷的帖子。”
穆清接过一看,随即蹙眉,干脆利落地将帖子丢还给小扇子:“不用管。”
小扇子忙不迭点头,拿着帖子转身。
“等等。”
沈霓裳出声唤住,上前从他怀中拿过帖子展开看了看,转头看向穆清。
虽说沈霓裳神色并无变化,但也看得穆清不自觉紧张起来:“我同她没有来往,有的都同你说了,真的。”
“是啊是啊,少爷就见过她两回,都是太后的意思。”小扇子也机灵,赶紧上前帮腔证明,“那回她来给公主请安,少爷都躲着没见。”
看着这主仆二人紧张的模样,沈霓裳有些失笑:“我什么都没说,你们想什么呢?”
好歹是活了两世的人,烦得着为一张帖子吃醋么?
吃醋这种情绪,在沈霓裳眼中其实是有些不可想象的。
合则来不合则去,有猜疑就问清楚,有什么值得吃醋的?
沈姑娘没不高兴?
望着沈霓裳脸上的笑意,小扇子眨眨眼。
“她恐怕是知道了。”沈霓裳看了眼手中的帖子,沉吟了须臾问,“长生你同她接触多些,觉着她是个什么性子?”
沈霓裳的从容平静让穆清微微松了口气,但心底又隐隐浮起一丝失望。
穆清摇了下,很是直白坦荡:“有些烦人,其他的没想过。”
最近事情那么多,他那里分得出心思去关注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沈霓裳心里倒觉着有些不踏实。
大概是女人对女人的直觉,从第一次相见,她就看出简惠心不是个简单心性,以简惠心的身份地位竟然能这般“忍辱负重”,说实话,这让沈霓裳觉着有些不可理解。
她同穆清可以说的相处出来的情分,可即便如此,到了眼下,沈霓裳也没觉着自个儿离了穆清就不能活。
沈霓裳不能理解简惠心的想法,穆清可以说同她根本没有过私下里的往来,更不用说从头到尾就没给过她任何遐想的余地,好好的一个郡主,脑子到底想的是什么?
更何况以穆清如今这种几分尴尬的情状,那些世家大族都只肯拿庶女和身份低微的旁支嫡女来应付太后,简惠心却一意孤行,难道对穆清是真爱?
想到这里,沈霓裳忽地生出些莫名的不舒服,在心里皱了下眉。
她不太相信。
思来想去,她觉着可能是自个儿心态老了吧,所以不能体会这些十几岁的小姑娘的心态。
穆清伸手取过她手中的帖子丢给小扇子:“别想了,不管她就是,同咱们没什么想干。”
沈霓裳心里虽觉着还有些不踏实,但穆清这样说了,她也就懒得再想,他们明日一早就走,简惠心身份再高贵也只是个郡主,太后都不说什么了,其他人想必也碍不着他们什么。
这样一想,沈霓裳也就顺着穆清将事情丢开。
简惠心帖子上是约穆清去和风茶楼相见,她其实倒想听听简惠心想对穆清说什么,但穆清既然不肯去,她也不会去勉强。
沈霓裳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了,但到了晚间,事情突然又起了变化。
晚膳过后,小扇子送来了第二张帖子。
第一张帖子约的时间是下午未时末,第二张帖子送来的时候都酉时三刻了。
简惠心竟然一直等着没走。
穆清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小扇子用余光觑着沈霓裳的脸色,期期艾艾地转达送信侍女的话:“……她说,她说郡主说了,有些话想同少爷说。若是少爷不肯去,郡主,郡主是不会走的。还请少爷看在亲戚一场的情分上赏这个脸面,还说,还说眼下这个时候,想必少爷也不想弄得……弄得满城风雨。”
“送信的是谁?”穆清拧眉问。
小扇子道:“确是郡主身边的大侍女,好像叫什么竹的,往回也见过的。”
穆清看向沈霓裳。
沈霓裳笑了笑:“你决定就好。”
穆清垂眼想了想,拉起沈霓裳的手:“你同我一起去。”
沈霓裳觉着不大好。
她来到王都的事情只穆东恒同长公主知晓,虽说眼下这种局面就算被旁人知晓也没多少所谓,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穆清看出了她的想法:“你陪着我去,我去见过人咱们就走。你不用露面就是。”
原先就很舍不得,到了如今,他更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同沈霓裳分开。
穆清拉着她的手不肯放,眼神直直地望着她,眸光中满满都是坚持。
沈霓裳心中一软,轻轻点了下头。
穆清随即笑起来,小扇子嘿嘿一笑,立时机灵接口:“小的这就去叫祥哥备车。”
灵竹在外头的马车上等了半晌,终于等到马车从巷子的另一头出来。
小扇子坐在赶车的孔详身侧,朝她抬了抬下颌。
灵竹心下一安,示意车夫前头领路。
沈霓裳掀开车窗帘望了眼,灵竹坐的马车同他们此刻的马车一般,车身上都没有带徽记……简惠心显然是有备而来,看出这一点,沈霓裳在心底淡淡笑了笑。
前方的马车一直将他们引到了和风茶楼的后巷。
从正门经过时,茶楼门口挂着东家有事提前打烊的牌子,从正面看里面黑漆漆一片,整座茶楼显得十分安静。
穆清将孔详留下,带着小扇子跟着灵竹从后门上了楼。
沈霓裳撩开些许车帘缝隙看了眼,二楼的一个包厢中正透着微微烛火光亮。
灵竹叩了叩门。
下一刻,脚步声响起,谷秋将门打开,见得穆清后,谷秋福身一礼,让开了路。
简惠心正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器。
“穆表哥请进。”简惠心微微一笑。
穆清行了进来,站在桌前一步远:“你寻我有事?”
“穆表哥来的正好,才让人换的水,这水是我让人从明山上取的泉水,泡这乌眉茶刚刚好。”简惠心柔声道,“听说见性大师最喜用这泉水来泡乌眉,说是茶韵最好。这茶具也是我自个儿带来的,穆表哥不如坐下尝尝惠心的茶艺如何?”
穆清正想开口,这头谷秋灵竹两人,一个挡住小扇子进门,一个跟着出去,也不知如何动作就将小扇子推开一步,转身将门扇合拢了。
屋中顿时只剩穆清同简惠心两人。
“我不喜欢喝茶,也品不来茶艺。”穆清扫了一眼合拢门扇,转过头直视简惠心,“你我虽有亲戚名分但如今这个时辰相见也于礼不合。茶就不喝了,郡主有话便说。”
今日简惠心看得出来是经过精心打扮的,虽说同平素分别也不算大,她自来都极为注意在人前的形象,但今日的打扮同平素的端庄雍容相比,少了几分华贵却多了几分明显的娇柔。
穆清的话没有让她的脸色生出什么变化,她定定地望着穆清,唇边的笑意半分未减:“这好像还是表哥头一回同惠心说这样长的话。”
从前两句的“穆表哥”到这一句“表哥”,简惠心过渡很是自然。
穆清微蹙了下眉心:“你若没别的话,那我就告辞了。”
“表哥这样心急?”简惠心站了起来,缓步走到穆清身前却恰到好处的停在了三步远的位置。
见简惠心没有再靠近,穆清也没有动作。
简惠心柔柔笑了笑,转身回到座位坐下,开始泡茶。
简惠心泡茶的动作十分娴熟优美,一举一动皆充满女子特有的柔美之意。
很快,幽幽地茶香便随着缕缕若有若无的白色热气氤氲开来,隔着蒸腾而起的缭绕雾气,简惠心妆容精致的含笑面容显得更是色若春花般明艳。
简惠心就似没看见穆清越来越蹙紧地眉心一般,笑意盈盈地将一盏茶放到对面的位置上:“表哥就赏惠心一个面子,尝尝?”
穆清定定看她一眼,转身便走。
“沈霓裳年十六,歌姬之女,十一岁入沈府,去年年底记入无所出侧室司氏名下——”简惠心的语声在身后响起。
穆清蓦地转身。
“……记入司氏名下之前,沈府大小姐曾同张家议亲,沈府大夫人曾应张家,在沈家大小姐嫁过去前先陪嫁一女为侍妾——”简惠心看着穆清,“表哥可知晓此事?”
穆清并不知道。
简惠心从穆清的表情上也看出来了,轻轻笑了笑:“沈家大夫人许诺陪嫁的庶女便是这位霓裳姑娘,可大夫人没想到的是,这位霓裳姑娘见了张家少爷两回后,张家少爷便反悔了这门亲事,不肯娶沈家大小姐,也不肯让霓裳姑娘为侍妾,甚至因此,张家夫人还受了重伤,好在人救了回来,但两家却就此交恶。这位张少爷也是表哥的熟识,上回论武会最后一日同表哥还有霓裳姑娘坐在一处——这些事,表哥可曾知晓?”
穆清垂了下眸,复抬眸:“知晓又如何,不知晓又如何?”
“表哥知道我的意思。”简惠心收起笑容,“表哥同这位沈姑娘的亲事我已经知晓,我只是不愿表哥受人蒙蔽——这位沈姑娘可配不上表哥。”
穆清神色无动,沉默了下,再抬看着她:“就这个,还有其他的么?”
“她没有同表哥说过这些事儿,对么?”简惠心勾勾唇,“甚至这位张少东家还是她引荐给表哥和凌少爷的,若是没有你们两人相助,只凭这位张少东家,这不忘居也不能在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开得如此红火。若是我没猜错的话,这不忘居她应该也有份子,恐怕还所占不小。”
穆清不说话。
“霓裳姑娘是聪明人……”简惠心淡淡笑了笑,“即便是惠心也不得不佩服三分——可是表哥可有好生想过,这位霓裳姑娘待表哥有几分真心?张少东家、凌少爷,再加上表哥,对了,还有一位商家的少爷,听说霓裳姑娘同他也十分交好,同你们熟识之后,她确是无往不顺,甚至连沈家也能丢开,沈家连个‘不’字也不敢提。还有那道升籍令,那黑楠是不是她寻到,表哥心中想必也是有数……这些,表哥可曾好好想过?”
简惠心半含半露点到即止,说完就定定望着穆清。
一双美眸,眸光柔柔定定,情意再无遮掩。
“郡主,有句话我前两日便想说,如今看来,那日倒是该说了。”穆清垂帘道了一句,再抬眸光中已尽皆是冷漠,“这世上除开霓裳,其他女子都不与我相干,以前没有干系,日后也不会有干系。我不知郡主到底看上了我什么,可我同郡主以前不熟识,以后也不打算熟识,今日就算了,往后还请郡主自重才是。”
往后还请郡主自重才是?
自重?
这句话于一个女子算是相当的不客气了。
莫说简惠心还是郡主之尊,就是寻常女子,也受不住这样的话。
简惠心的脸色终于变了。
穆清却多看一眼都无,说完话就朝外走,走出一步忽地顿住回头:“还有一句,我不喜欢旁人说霓裳的坏话,若郡主是男子,今日我定不会客气。”
穆清微微转头看着,昳丽精致的面容上满满都是冷漠,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往昔看来只觉一眼就能见底的清澈,此际竟透出几分沉沉深幽。
简惠心霎时一凉!
一时之间被穆清这同往昔那好脾性的模样截然不同的面貌镇住,原本还有许多话想说,但在穆清这般冷然锐利的目光上,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穆清大步推门而出,看也不看守在门口的灵竹谷秋一眼,径直而去。
小扇子用余光朝包厢里瞄了眼,遂轻步追了上去。
谷秋站在门口没动,灵竹犹疑了片刻才提起勇气迈了进来。
“滚出去!”
还没等她的脚步完全踏入门内,简惠心就已经目无表情冷冷看过来。
灵竹闻声一滞!
“滚!”
随着更冷厉的一声,一只茶盏飞了过来!
灵竹还在呆,茶盏已经堪堪要砸到灵竹的面门上,谷秋见状赶紧一拉,茶盏擦着灵竹的面颊飞了出去,“砰”地一声落到对面的门框上,四分五裂,粉碎!
看这力道,若是砸到她脸上……
灵竹的身子蓦地一抖,满怀感激看谷秋一眼,躲到了谷秋身后。
谷秋心中叹口气,轻步上前将门扇无声拉拢。
门关上了,灵竹拉着她走远了些。
走到楼梯口,灵竹紧紧握着谷秋的手臂,眼泪已经下来了:“我不过是想进去伺候,郡主冲我什么火……”
谷秋平素其实同灵竹也无多话好说,此际见灵竹的模样也只能叹气:“……想开些吧。”
奴才便是奴才。
这天下原本就没有给奴才讲理的地方,尤其是她们这样签了死契的,命都在主子手里,难不成还想主子同你讲理?
“那现在怎么办?”灵竹还有些后怕,眼巴巴地望着谷秋:“郡主回去若是罚我,谷秋你会帮我说话吧?”
灵竹是有些笨,但却不蠢。
她从未见过简惠心的脸色有这样难看过。
还玉郡主向来雍容大方,进退得宜,便是再着恼的时候也从不肯在脸上显露半分,这么多年,她是头一回见郡主露出这样白狠的神情。
灵竹心里吓得厉害,死死拉住谷秋不松手。
“我——”
谷秋才说了一个字,就见灵竹手一松,下一刻,身子一软,竟然吓晕过去了。
谷秋还在莫名,但鼻翼间的香气让她很快反应过来,灵竹并非是被吓晕的,但已经容不得她做出任何反应,再下一刻,她自个儿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穆清并未有在茶楼中呆太久,从进去到出来不过一炷香时分。
上了马车,穆清的脸色还有些不悦。
马车随即驶动。
沈霓裳看了看穆清面色:“她说了你不高兴的话?”
穆清“嗯”了一声,道:“都是些无谓的废话,我没同她多说就下来了。”
看穆清不想提及的样子,沈霓裳虽有几分好奇但也没有再问下去。
离宵禁的时辰不远了,街上已无行人,孔祥也加快了度,马车很快回到了别院后门。
为了不落话柄,他们早前也没有走签名,而是从后门出来的。
穆清先下车,回身伸出手,沈霓裳搭着他的手轻盈跳下,落地几乎无声。
穆清看了一眼,语声柔和带笑:“若是你能习武,定能胜过许多人。”
沈霓裳笑笑不语。
穆清还欲说话,忽地顿住,抬眼朝远处望去。
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形正展开身法飞朝这边奔来,度不慢,但身形摇摇晃晃似有些不稳。
“那是……郡主身边的侍女?”
等人靠近了,小扇子随即认出来的正是刚刚才见过的简惠心身边的另一个侍女,倏地怪异睁大眼,顿时看向穆清沈霓裳两人,几分不明所以。
来的正是谷秋。
穆清沈霓裳对视一眼,两人神色皆是微微一震,看谷秋的身法显是有武功在身,但身形这般摇晃不稳……
谷秋显然是强撑着一路用轻功追过来,非但一身尘土,连髻都有些乱了,一到两人跟前便猛然落跪了下去,语声颤道:“穆少爷……郡主不见了!”
谷秋一身狼狈,脸色白,连唇瓣都失了血色。
穆清闻言一愣,眉头便皱起:“什么意思?”
“穆少爷走后,郡主没让奴婢进去伺候,奴婢同灵竹在外头站在,有人释放了迷香,奴婢虽说受过些训但也晕了一会儿,等奴婢醒来,郡主就不见了。”谷秋生怕穆清不信,灰败着脸色赶紧将话都说了,“和风楼同米家大爷有亲,郡主平素见人也多是约在此处。今日郡主特地同掌柜说了让提前打烊,只留了一个伙计在灶上烧水……郡主是真不见了,奴婢绝不敢拿此事来哄骗!”
沈霓裳细细看了谷秋一眼,谷秋虽是说话条理清晰,但眼底的惊惶还真不像是作伪。
但穆清没有话,沈霓裳也就没有吭声。
“为何不去简王府和米家报信?”穆清看着跪在身前的谷秋问。
“郡主素来最重脸面,今日约见穆少爷并未有其他人知晓,便是茶楼掌柜也是不知晓的。郡主出门的时候同世子妃道,说今日是去见米家二舅爷。后来穆少爷未如约而来,郡主又让奴婢回府带信,道今日会歇在米家——”谷秋心急如焚却又不得不按捺下惊怕,“若是回府通报,万一传出风声,郡主名声受损,穆少爷只怕也会受牵连……奴婢实在没有法子,还请穆少爷救奴婢一命!”
谷秋重重叩头下去。
沈霓裳看出这个侍女是有些小心思的。
不过她说的也没错。
简惠心一旦出事,穆清势必会受些连累。
当然,人都有求生本能,她知道来追穆清,也算是十分的聪明。
无论米家还是简王府知晓此事,无论简惠心是否平安,她同另一个侍女都不会落到好。
“上车再说。”
事情宜早不宜迟,沈霓裳只道了一句,便转身先上了马车。
穆清也跟着上去,待谷秋和小扇子一上车,孔详便抖开了鞭子。
马车又沿着来路飞快返回。
马车上,沈霓裳问话,谷秋惨白着脸又将整个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确是迷香,奴婢原本是米家大爷的人,因练过几年心法才被郡主要了去……这些年都平平顺顺,奴婢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奴婢醒来后在茶楼里寻了一圈儿,什么都没寻到——”
“伙计呢?”沈霓裳打断她,“你不是说还有一个烧水的伙计?”
谷秋怔了下:“……奴婢没看到。”
“那你最后一次见这人是何时?可记得容貌?”沈霓裳又问。
谷秋想了下,竟然想不起来,脸色“唰”地又白三分:“他来换过两回水,最后一次就在穆少爷来之前……他低着头,奴婢没注意……原先有伙计看郡主,郡主不喜,后来茶楼的伙计便得了吩咐便不敢再看了,往回也是这样……”
和风楼她们是来惯的,所以她根本没有去想过要注意一个茶楼的伙计过。
她不会注意,灵竹就更不会注意了。
伙计不会无缘无故失踪,很显然,问题就出在这个伙计身上。
想明白这点没有让谷秋好受,反而让她更惊慌了。
无论是何人,这人想必都是冲着郡主来的,而且,还早有准备!
便是以谷秋的沉稳也不禁颤栗起来。
若是不能在简王府和米家知晓之前将简惠心救出,等待她和灵竹的,就只有一条死路!
她从来没有过不该有的野心和贪图,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的活着,所以她从来不多事也不多言,可为何这样一个小小的想法都不能容她有?
谷秋咬紧了下唇,忍住不让眼泪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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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的话:感谢亲们的月票和打赏,感谢亲们的真心支持~
ps:袂影无瑕亲的话七七都看了,谢谢……其实到了今天已经放下了很多。七七确实有另谋出路的打算,因为毕竟作为一个肉体凡胎的常人还是需要人间烟火,而且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七七也必须尽到自己的家庭责任。
而这个文,七七更想将它当作一个理想来尽可能完成。
开文到现在,十个月过去了,承受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能得到这样的真心支持,七七感激,也惭愧。
从来真心最可贵。
所以七七感激,真的感激涕零。
惭愧的是,七七没有办法承诺像以前一样把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个文上,必须分出些心思,为以后和为生活做些打算。
不负如来不负卿——七七实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真的很爱很爱为七七付出了这么多的你们。
这将是七七人生中的最大财富。
七七将永生不忘。
好了,不多说了,最后只诚心祝愿所有真心喜欢《千山调》亲们平安顺遂,愿亲们和亲们所爱的人都能一生平安喜乐,美满幸福~~
谢谢大家,今天的更新奉上——
最后再ps:嗯,豆豆你猜对了……确实这个意思,隆武二十五=1o+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