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攻心 四续
李铭九很早的时候就考虑到顺通镖局中对林翠芝不满而采取了一定行动的人就是她的亲人们，就是她的叔伯们，但是这些事情一直都是李铭九自己在想，从来没说出来，也从来没有表现出这样的意思。对林翠芝的叔伯，不论是林老爷子的儿女还是徒弟们，李铭九都是很客气的。在外人看来，李铭九是彬彬有礼的少年，给人留下很好的印象，但是实际上在李铭九的心里，则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祸端，李铭九从来不认为林翠芝的事情会那么简单，所以，有了值得去怀疑的人，便绝对不给他们任何的能够找到借口的机会。
林翠芝曾经跟李铭九说过叔伯们的一些事情，意思很模糊，但是态度却比较容易想到，那就是已经对他们有了怀疑，只是受限于种种因素，不敢说出来。每当这时，李铭九总是有些抱歉的冲她笑笑，告诉她，自己无能为力。事实上李铭九也是想要跟她交流交流的，也有些该提醒的地方 让她注意，但是，李铭九想到了一个永远不可逾越的点。自己总归是个外人，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个外人。都是她爷爷的徒弟、子女，哪一个都是一个锅里摸勺子的自家人，一个外人，说什么样的话都是挑拨离间的嫌疑。李铭九其实很珍惜林翠芝，想要帮她，就算是被所有人唾弃也愿意帮她一把，一介女流能做到如今这个程度已经不易。但是，李铭九着实不愿意让她再犯难为，都是 她长辈，哪一个出了事都是打了自家人的脸，这种家丑能被外人得知么？林老爷子又是个要脸的人，能忍得了么？到时候还不得带着人大闹大岭山么？所以，李铭九退缩了。
现在，林老爷子又说出这样的话，尽管说的时候带着浓厚的感情，似乎也带着莫大的决心，但是， 李铭九并不认为林老爷子会为了自己的孙女而宰了自己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拧那个都觉着疼，为了孙女，杀了或者软禁了儿子？这叫什么事？传出去其不把江湖人的大牙给笑掉了，以后江湖上提起顺通镖局来恐怕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件事情而非是家大镖局。李铭九考虑到这些，所以，不跟林老爷子争论他们家的事情，有意岔开话题，然而，林老爷子抓住不放，似乎难得有一个人能够听他讲这些。
“他当初挪了三百两银子去给几个表示还赌债的时候我就知道的。”林老爷子不理会李铭九几次要岔开话题以及他的表情、神态、眼神等等都没在这里，他只是在干巴巴的说着。
“我们镖局禁赌的。好像听说你们大岭山也禁止？呵呵，真是有意思啊，一个土匪窝里竟然没人做土匪该做的事，真是有趣的很……镖局里禁赌，但有的人就是把持不住，总喜欢去扔两把。他就是这样，手气不行，本事更不行，去赌，自然是输的一干二净。好在几个人品行还可以，没有被逼无奈之下做些偷蒙拐骗的事情。至于怎么被他发现，我就不知道了，总之是他发现了，然后没有告诉我，偷偷挪了三百两银子给他们还了债，顺手打发了那几个赌庄的小子。当然是打着我们家镖局的旗号，要不然谁鸟他？！”
“这件事我知道之后，并没有对他们惩罚，也没有声张，甚至到今天为止，知道这件事的也就是你我。”林老爷子看了看李铭九，明知道他不想听，但硬是在说，“我想看看他们到底会怎样，我其实也是在想考验考验他，毕竟是我儿子嘛。他做的很好，给这几个人彻底的戒了赌。怎么做的呢？简单的很，死命的让他们做事，不给他们一点儿空余的时间，要么就是在走镖，要么就是在练功，要么就是在我身边听我指点……就这样呆了一年半，终于从中解脱。他们不再去赌了。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我儿子有这样的心思，做老爹的怎么能不高兴呢。但是，后来发现并非我想的那么简单。”
“他们几个戒了赌，又加上功夫练的勤了，有了提高，走镖多了经验也多，……提拔了上来，然后，有两个结婚生子，小日子过得还行……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安生。我觉着他做的好，几次都想跟他说一说，想要表扬表扬他，但是，我怕让他知道我居然监视了他，这是多麽令人尴尬的事情，想到他可能接受不了，我没有说。”
“既然事情都这么安稳，怎么还会出问题呢？这就要从那件事说起了。”林老爷子居然不再注意周围的情况，刚刚有两人来这里看了一下，李铭九及时纵身离开，这才躲过。不过这两人似乎并没有多磨用心，看见林老爷子在自言自语之后，没敢再往前，而是看了看之后悄悄离开，就好像是不敢打扰一样。似乎是知道李铭九还会回来，林老爷子继续，“奉天高层要更替，我早就知道了，很早很早就得了信儿。也知道要建京奉铁路，把关内外铁路打通，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开始……铁路建成后，对镖局行当冲击是最大的，这点儿我们很清楚。我便在所有镖局那里挑头，希望大家联名上书，请盛京将军能够为镖局着想，但是盛京将军早就没有心思做那些事情，正准备搜刮了之后离开奉天呢。”
“我们都谈的很好，几乎就要完成的时候，出了些意外。有人说我名义上是在为镖局而阻挡铁路筑建，实际上则是想要借此机会统一奉天的镖局行当。有了这个消息，我便失去了支持，一些老友对我也起了疑心。我不得不退缩了。”
“表面上我退下来，安安稳稳的经营顺通镖局，不再做其他的事情，但是事实上，我从老友扔了解了一些事情，其一就是从他们那里得知了为什么我这么多年的信誉竟然在一夜之间就被流言所击溃，原来，是我儿子中有人亲口传出这样的话。”
“呵呵，我现在还记得他们跟我说的那些话呢，‘老林啊，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义气无双。但是，咱俩并非是过命的朋友，就算是咱俩是至交，是过命的交情，可也是隔着一层，你跟你儿子才是亲密无间的关系呀。私密的话，不对他说，还能对谁说呢……’老友的话让我无地自容，我真的是有口难辩。”忽然，林老爷子想到一件事情，觉着有必要跟小九说一遍。
“这当然是其一，只是其一，另外还有段芝贵的原因，……说来话长，我简短的说，我曾经准备对他下手，不过没能成功，而且我徒弟暴露了，被段芝贵一个护卫所发现，那小子也很年轻……”
李铭九知道林老爷子这会儿描述的人就是自己。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林老爷子现在描述出来，仍然是在眼前浮现了当时的情形，不过李铭九知道这是在诈自己，想要看看自己是什么表现。既然有了防备，自然就不会如林老爷子所愿了。李铭九接连问了几个看似轻松实则关键的问题，林老爷子从李铭九惊讶的表情以及刚刚这几个问题上面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的事情，难免有些失落似的，不过很快就恢复，开始继续他的故事。
“……我想起他之前的做的一些事情都是好事，觉得可能只是一时犯了糊涂，或者一时没明白为什么筑建了铁路会对镖局产生重要影响，我不声不响的原谅了他。后来，我走了一趟远镖……也就是你们见我的这一趟。一路上，我不断地收到家里来的信，见见明白了他的用心。其实，一开始我就想错了。”
“怎么了？”李铭九故作不知的问。
“想当初他挪用三百两银子保下的那几人，就是他最开始的心腹，他们与他一块儿做了一系列的事情，为的不是其他，就是要坐上顺通镖局当家人的位置。为了这个不值一提的小小当家人，他连兄弟姐妹都要除掉。尽管我现在没有他勾结外边的势力的情报，但是绝对不会少了这些，没有外人的支持，就凭他，绝对不可能做的这么严密，竟然连我都发现不了……”林老爷子话锋突转，不再说一些详细的事情，而是直接莫名的指责起来。李铭九听到林老爷子这么说，刚开始还被搞蒙了，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一条解释，看起来比较合理的解释。能让林老爷子突然这样转变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想到了或者说他现在认为，能够对这个不孝儿子进行支持的，就是大岭山的势力。所以，林老爷子才会突然的转变，为的是不让敌人知道这些……呵呵，李铭九心里不由得觉着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猜忌了，要是林老爷子稍稍有点儿理智就会明白，当初赌场那些事情的时候，大岭山都还没换人呢。自己也没来奉天呢，那会儿，应该还在袁大帅的大营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