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章 巽为风

赵尔巽决定离开奉天，自然少不了要跟奉天诸人告别一番，这年月虽然不是前清时，但也只是少了皇上罢了，其他的一切照旧。 就算是没有了总督这个官衔，赵尔巽依旧是有那个气度和排场的讲究，不能少了，否则就会有夹着尾巴逃走的败退之象。在管家去发请帖之时，赵尔巽因为身边少了支应的人手忽然觉着有些落寞，随手翻了翻，恰好是《易经》的第五十七卦，巽为风。心头顿时一震，待仔细看看时管家回来，“老爷，事情不太妙，那侯黑秀才就是个狼崽子，养不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竟然说动了大家不要过来，说什么……”

“行了！”赵尔巽本打算小算一卦但是被管家打断也少了这份心思，再加上事情这般不利，顿时觉着苍老了许多，年少时清风得意，如今老年竟然落到这般地步，连走都走的不风光。也好，幸亏没有广发请帖，面子还不至于丢的太厉害。至于侯黑秀才为什么这么做，别人不知，他赵尔巽还能不知么，不就是为了给张锡銮表忠心么。想到这些，赵尔巽当即让管家传令下去准备动身，管家还待多说，赵尔巽斥责道：“怎么？还要让大家都知道我赵尔巽已经到了低三下四的求人家来捧场的地步么？”管家赶紧答应，急着离开去安排了。

赵尔巽坐下来，想要静一静，调整下心态，偶然想到一句卦辞，一叶孤舟落沙滩，有篙无水进退难，时逢大雨江湖溢，不用费力任往返。顿时叹息道，天意也。

赵尔巽上路，家人都要来，然而赵尔巽自知不是什么分光的事情，叮嘱管家务必不要让他们过来。不过，这种事情怎么能拦住呢，就算是不在奉天送行，离开了奉天避过了众人耳目也是要来送行的。奉天城南四十里外，赵根儿的父母等人已经在等候了。赵尔巽想起儿时离家，如今……顿时老泪纵横，一抬眼，发现赵根儿竟然不在，有心思问一问但是也知道问了也是白搭，那小子肯定还在生气呢。又想到赵根儿跟九爷走的近，但是这次离开奉天本来就不是本意而且这冷清的场面更像是夹着尾巴逃跑一样，这一切都是侯黑秀才作祟，越想越觉着更是觉着气愤，忍不住喉头一热一股血腥味充满鼻腔和喉咙。为了不让家人担忧赵尔巽强忍着咽了下去，咽回去的滋味真难受啊……刚刚还对赵根儿不在略微还有些自责，现在忽然变的十分气愤，恨不能当即就给他几鞭子……

赵尔巽上路，一路往南不料想前面出现一哨人马拦住去路，原来是九爷的人。赵尔巽心中万分焦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打算从奉天雇一些人来护卫但是走的着急没来得及准备，再者也不害怕那些事，当时管家提醒的时候，还不以为意，如今真遇到了这种情况，真有些后悔。既然侯黑秀才在奉天官面上捣鬼，那作为他东家的大岭山又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呢。

“赵大人稍待片刻，我家九爷来送您。”为首的人高声喊道。

赵尔巽这才稍微放心了些。

没想到九爷果然是来送行，不单准备了厚礼，而且走来时礼数周到，这让赵尔巽稍微放心。李铭九告诉赵尔巽，准备把之前收的银子退回来，因为不能随他去四川为赵尔丰报仇，赵尔巽哪里会收？送出去的东西还好意思要么？见此，李铭九向他保证，若是日后有机会为赵尔丰报仇，定然前去。李铭九说了不少好话，豪迈之情让赵尔巽也深受感染，恨不能现在就带着他们杀奔四川，不过，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赵尔巽眼神中豪迈之情一闪即逝，李铭九顿时放松起来。这番话并非是李铭九本意，赶走赵尔巽就是他们的策略又怎么会跟赵尔巽去做事呢？不但如此，就连之前提到的银票都没带着，压根儿就没打算给他。然而赵尔巽不知这些，一个劲儿的感谢李铭九，说他深明大义、值得结交云云。最终，赵尔巽上路后，李铭九又送了五里，眼看就要过了大岭山的地盘，这才返身回去。赵尔巽心下感动之极，再后来赵尔巽受了袁世凯器重，虽然做得并非实权的 官，但还是帮了李铭九不少忙。这是后话。

赵根儿虽然嘴上说不来，但还是被李铭九拉来了。虽然说不愿意见赵尔巽，但还是见了。李铭九看着赵根儿有些失落的样子，笑道：“之前让你来送他，你反倒是拒绝，现如今已经走了，你倒是开始伤心了。我早就说了，血缘这东西，真的就是流淌在你身上的血液里。”

“九爷，我问你件事。”赵根儿忽然郑重起来，“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当老师的，你不要骗我。”

“你说，我知道一定告诉你。”李铭九点点头。心里还是略微有些吃惊的，不清楚赵根儿要问什么但是看他如此郑重的样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这次你送他走时，说的那些话可是真心的么？”

“不全是。”李铭九没有迟疑，“我收了银子，事情自然要全力去做，否则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但他是官面的人，我如果死心塌地的跟着需要他给的更多，单纯这份银子，就是一档买卖。”李铭九有心把诏安的事情说了，但是身边有其他兄弟，不是时候，或许对赵根儿说这种事永远都不会有合适的时机。

“只是一档买卖？”

“原本是一批买卖。”李铭九抬头看了看天，“原本是打算做长久的买卖，结果买卖黄了，但是我又收了钱，退回去他又不要，也就只能是以后把这档买卖做了。”

“嗯。”赵根儿点了点头，很郑重的样子。

“走吧，上山去聊一聊。在山上多待几天，跟你多聊聊。”李铭九伸手拍了拍赵根儿的肩膀，率先的纵马离开。赵根儿看着离开的李铭九，心中暗道，你我的交情就只是你我的交情，你不害他不害我就足够了，还有什么事情要去纠结着呢？

此后，奉天换了张锡銮当家，但是对大家并没有什么影响。侯黑秀才出入奉天官场，红的不行。至于大岭山，也没人在意这些小土匪会怎样，然而，李铭九却已经开始了新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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