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送段芝贵离开后,从怀里掏出信来,又看了一遍,心里不是滋味。想当初这两人跟在自己身边时正是自己最得意的时候,大清王朝上下谁不得看自己的眼色行事?那时候李铭九跟张大河跟着自己,从大营到王府,当初有不少人还以为李铭九是自己的小儿子或者小孙子。当然自己对他照顾也极好,呵呵,那时候你岁数太小了。想起上次见面时的情形,你已经长大了……袁世凯越想越觉着心里难受,并非是因为李铭九跟张大河,更多的则是由两人想到了更多的往事,与过去相比,现如今的日子真是不容易。
先前安慰段芝贵的时候,袁世凯也在给自己鼓劲儿,这些年风风雨雨,有什么没见过的?不就打仗么?袁世凯到是一阵豪气,可是,年岁不饶人,身子的确不比当年。如果自己年轻二十岁,什么蔡锷、唐继尧他们哪个敢这么无礼,包括关外的张作霖,要是年轻二十年必须一马当先踏平奉天。一个小小的师长都干 跟自己叫板不听命令,袁世凯自己一阵慷慨激昂的思考之后,冷静了下来。如今只能是逆来顺受了。这个词或许不太恰当,但是如今一个退了位的皇帝一个在任的总统却只能任由一个小小的师长不听自己的号令,这就是悲哀。或许当年老王爷所说的英雄迟暮就是这般凄凉吧。
张作霖还是要让着的,他是什么人现在几乎已经看清了。先前看走了眼,当然也不能说是完全看走了眼,毕竟这小子还没对自己动手么。想起张作霖个冯麟阁,袁世凯想起宣统三年时候的事情,是赵尔巽说给他的。
宣统三年,奉天省咨议局议长吴景濂和张榕、蓝天蔚等,在沈阳运筹革命,当时在沈阳左近只有中路巡防,还是一部分驻铁岭,此外并没有其他军队。新军蓝天蔚的一个混成协驻在沈阳城外北大营,他只要枪声一响就可以占领沈阳。可惜这大好的机会,他失掉了。当时的赵尔巽确实受到威胁,于是决定调后路巡防营吴俊升晋省入卫,以为吴俊生行伍出身较为可靠。然而事情被侯黑秀才得知,当时侯黑秀才最是“不得意”的时候,得知了这个消息并没有什么打算,这种事情更大岭山半点儿关系也没有。然而就在侯黑秀才准备置之不理时,来了一个人,此人是张惠临,乃是张作霖派驻奉天的得意手下。张惠临跟侯黑秀才走得近,曾经一块儿在王怀庆那里遇见过几次,后来一起做了些事情,侯黑秀才觉着张惠临还是值得深交,于是两人关系越走越近。今天,张惠临来找秀才本来是想安慰安慰他,毕竟生了这些事情,得有人给他鼓劲儿。侯黑秀才早就知道张惠临是张作霖的手下,忽然想到刚刚的事情可以跟张惠临说一下,能卖他一个人情。告诉张惠临之后,张惠临立马坐不住了,侯黑秀才笑道:“你先去忙,这件事或许对你们有用处。”
张惠临大喜,“多谢多谢,这件事对我们极为重要,多谢相告,我这就去找张作霖商议。”说罢,也就急着走了。此时因为李铭九料定奉天将要不太平,叮嘱侯黑秀才小心,并派来了几个高手保护,6宝冯光也在奉天多安排了几个藏身地点,侯黑秀才便不停的变换地方了。
却说张惠临一刻不敢耽搁的通知了张作霖,张作霖深知这便是天赐良机,由洮南率马步兵共九营,星夜赶到沈阳,洮南在辽源的北方,张作霖在8月23日早过辽源。大队人马行动自然容易惹人注意,吴俊升也得知了张作霖的消息,于是前往迎接张作霖,提议聚一聚。张作霖则无奈的摇头,表示奉天家中有事要回去料理,不能停留,等张作霖大队人马已经抵达奉天之后,吴俊生才收到赵尔巽调吴俊生的命令。不过吴俊生并不以为事情严重,没有过多考虑。张作霖抵达奉天后即往晋见赵尔巽请罪,陈明擅自离防晋省,因事情危急,未能等待请准。赵尔巽以张作霖既来奉天,又是迫于情势,只好认可,当即命令吴俊生不必来奉天。9月初,赵尔巽即召集新旧将领讨论应付时局大计的军事会议。当时被邀的,新军将领则有第二混成协、第三镇、第二十镇的统制、协统、各镇参谋长。旧军将领则为-五路巡防统领。在正式会议之前,新旧军将领均分别开预备会议,讨论在会中所持的态度。新军将领张绍曾、蓝天蔚、卢永祥等,商议结果自然是主张东三省宣布独立。旧军将领由张作霖召集会议,决定一致拥护赵尔巽总督“保境安民”,暂持观望态度的主张,并作对付新军的部署。
当天下午,正式宣布开会,赵尔巽先起立说:“武汉叛乱,朝廷正派大军进剿,不久即可敉平,东三省为皇上老家,我们必须拥护朝廷,不受叛乱影响,以固国本”。接着说:“现在我们东三省最好不动声色,不表示态度,见机行事,武汉果然成功,我们再响应,那时少不得有我们的份,若是失败了,那时我们并没有表示,自然也没有我们的事。这是我的意见,大家是否赞同,请表意见。”赵尔巽说完了,参加会议的将领,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言。这种场合,谁会挑头呢?赵尔巽又道:“目前朝廷还没有旨谕下来,我们的要务是保境安民四个字,抱定这个宗旨,无论是谁来,我们也堂堂正正拿得出去,地方百姓安居乐业,就是我们的一大功劳。”稍停又说:“我们今天应当郑重地表决一下,谁赞成我的意见,就请举手。”
当时张作霖一入会场,手中就拿着两个圆状类似炸弹的毛巾包。赵尔巽刚说完,张作霖先举手赞成,其他四路统领,也随着举手。可是新军这边各镇统制、协统、参谋长,依然默不作声,动也不动。
赵尔巽一看会场里的情形,觉得不好收场,怎么说自己也是总督,再加上几十年官场生涯都是顺风顺水久居高位,这么冷场的情况还真少见,于是又说:“诸位还都年轻,遇事总不免容易冲动,我比各位年长几岁,什么事都经过了,能听我的话,大家不会吃亏的。有什么困难,各位尽管说出来。”会场还是一片寂静。
正当局面尴尬的时机,张作霖起立言:“总督劝告诸位保境安民,暂不表示态度,苦口婆心,可谓仁至义尽,大家如果不接受总督的好意,举手赞成,我们今天在这屋子里的人,只有同归于尽,谁也别想逃出”。说完坐下,双手握着那个毛巾包。
赵尔巽乘机又说:“各位听我的准保没有错,也许我上了年纪,话没有说清楚,大家没听明白,现在我再说一遍。”于是又把上面的话,重说一次。接着又付表决。
这次新军将领卢永祥先举手,大家看了看卢永祥,又看了看蓝天蔚,也相继随着举手赞成,赵尔巽欣喜地说:“这是全体通过了,大家总算给我一个面子。”会议宣告圆满结束。
会议完了,蓝天蔚将卢永祥的袖子抓住说:“你这个家伙,在外头我们怎样说的,说完了不算,到里面又举手。”
卢脸红耳赤地反驳说:“老兄,有命才能革命,老嘎达都不要命了,带着两颗炸弹来开会,那两颗炸弹,你难道没看见?若是爆炸了,我们还能有命吗?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是救了大家。而且我的手只举到耳朵根,只算一半赞成,一半反对,你们不看清楚,糊里糊涂就随着把手全举起来,谁叫你们举起来?怎能怪我呢!”
新军独立的一波方平,民党独立的一波又起。奉天咨议局议长吴景濂,在9月底的时候用“保安会准备会议”名义,召集开会,拟于会中宣布独立。当请赵尔巽出席,赵尔巽即和张作霖商讨对策。张作霖以地方军领身份也被邀出席,并秘密布置,分派某军官应付某议员。赵尔巽偕张作霖下午到咨议局,吴景濂即宣布开会,吴景濂说:“我们为了响应武汉革命,应即成立奉天国民保安会,推请总督为会长,宣言脱离清廷独立。”说完了之后,就请总督在拟好的独立宣言上盖章。赵尔巽总督听罢,张皇地说:“你们若是搞自治,还可商量,独立就是造反,那怎可以?请你们另选会长吧!我实在不敢当。”吴景濂接着说:“革命在推翻满清,不能讲条件,不能打折扣,为革命我吴景濂是不计生死的。”
这时张作霖面对吴而坐,吴景濂话说至此,张作霖当即掏出手枪“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我张作霖有人就有枪,有枪就有人,只要是对地方有利的事,我张某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今天我们一定得尊重总督的意见……”,吴景濂在张的话尚未说完,便吓得从椅子上溜倒地下,一言不。其他议员看到议长这样颓丧,又觉周围所坐的便衣军官怀中都带有手枪,就赞成赵尔巽的意见,不表独立宣言,仅把黄龙旗降下,改升黄色旗。原来预定在旗上所写“光复”两字,也改为“奉天国民保安会”字样,成为会旗。赵尔巽即在张作霖护卫之下,就了会长,并通电吉林、黑龙江两省分别成立吉、黑“国民保安会”。这时东三省政权仍在赵尔巽手中,代表清廷行使统治。
袁世凯知道张作霖是个狠人。这些赵尔巽说起的事情,无非就是在提醒自己,要小心,不要重蹈覆辙,不要走了他的老路,太相信张作霖没什么好处。的确,当初赵尔巽离开奉天也是被他逼走的。
袁世凯光是应对南方战事就有些头大,想起关外的事情更是觉着脑袋疼,毫无办法,若是再有一支队伍就好了……这些都是瞎想。对了,袁世凯忽然想到一件事,也是赵尔巽说起的。
当初,张作霖帮助赵尔巽稳住奉天局面,因为张作霖有这一些天大的功劳,因此赵尔巽对张作霖特别眷爱,以后凡是公文往来,赵尔巽在张作霖和冯麟阁二人排名时,总是把张作霖排在冯麟阁之上。这本来也是对张作霖的眷爱,也是对日后的布局,赵尔巽虽然没用过帝王之术,但是他却并非不了解,在制衡这一招上,也是有了几十年经验的。另外,张作霖率部赶走了新军以后,即驻军奉天,本身就意味着其身份更高,赵尔巽这么做也没有任何人有异议。所以张作霖和冯德麟虽然在军力上和军职上是同等地位,可是政治上张作霖却已凌驾冯麟阁而上了。
这对冯德麟而言,他是绝对不承认这个事实的。他认为和张作霖的地位是平等的,无分高低。他又是个火辣辣的脾气,所以两人之间矛盾重重。
袁世凯想起这一件事顿时觉着有些希望,只要让两家子制衡,那么关外也就安定了。等南方战事平息之后,也就有机会和精力来对付关外了。
实际上,在袁世凯表奉天军事长任命,张作霖为盛京将军,督理奉天军务,而冯德麟成为低了一级的军务帮办后,冯麟阁更是大为不满,这一次,不满的对对象由张作霖、赵尔巽变成了张作霖、袁世凯。说来这也是冯麟阁自己不争气,同是从辽西起家的土匪,张作霖为什么就能有这般地位呢?当年他比冯麟阁晚入绿林几年,而且也没有得到沙俄的支持。但是为什么张作霖这几年就能够有这样的成就呢?冯麟阁一点儿都不去考虑,只是觉着两人应该平等,无分高低。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冯麟阁要让张作霖尊重他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