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阳侯想通了这一点后,走了出来,冲着成宗皇帝一拜,问道:
“陛下,你们这是想讨论我闺女的婚事吗?
我闺女的婚事难道不应该是我做主吗?”
成宗皇帝讪笑道:“楚爱卿稍安勿躁,朕这不是正在征求意见吗?”
离阳侯转身,面对众臣道:
“我闺女的婚事,我没点头,今日我就要看看,谁敢妄议?”
叶林轩反驳道:“侯爷,现在郡主的亲事,已经牵涉到了两国邦交,已非仅仅你楚家之事了。”
离阳候翻了个白眼质问:“那明日东夷又想娶你家老母为妾了,咱是不是也到朝堂上来议一议?”
叶林轩怒道:“楚戈,你别胡搅蛮缠!”
王丞相扯了一下离阳侯的衣袖道:“叶侍郎的老母,已经被东夷人杀了。”
叶林轩是胶州人,十七年前,东夷入侵胶州时屠城,叶家大部分的人,都死在了那场祸事中。
正因为如此,从来不会有人怀疑叶林轩与东夷人有瓜葛。
叶林轩在对西戎的战略上总是主和,但对东夷,却是主战。
这一次他跳出来说话,完全是为了恶心楚家,当然也有陆兆凌背后的推波助澜。
离阳侯冷笑:“既然你老母都死于东夷人之手,那你就将你女儿嫁给东夷人吧!”
刘御史站出来喝道:“大胆楚戈!竟然敢侮辱贵妃娘娘!论罪当诛。”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叶林轩唯一的嫡女,便是宫里的叶贵妃。
离阳侯这话深究起来,确实有点犯上了。
成宗皇帝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离阳侯却压根不虚,他当庭脱下了官袍,露出了满身的伤疤,转身冲着殿中的文臣们吼道:
“不是要惩罚我咆哮朝堂吗?不是想制我的罪吗?来,想行刑的都给我上来!
老子身上大大小小一共五十七处伤,都是为了这江山社稷,为了离国百姓受的。
今日,我为我闺女,再受一次伤,又如何?”
刘御史和叶林轩被离阳侯逼退。
众臣的目光,都落在了离阳侯赤裸的上身上。
那古铜色的肌肤上,纵横交错,有刀伤,有箭伤,有枪伤……
一些有良心的大臣,眼睛里起了雾气。
还有一些本想附和皇帝和叶林轩的提议的大臣,在离阳侯的虎目注视下,两股颤颤,低下了头。
楚烨明白自家大哥这是豁出去了。
楚家人是忠君爱国,可楚家人也有底线。
家人便是他们的底线。
今日如果皇帝要拿楚天骄的婚事来做买卖,那就绝对触及了楚家人的底线。
楚烨出列站在了自家大哥的身旁,指着离阳侯腰上的一道伤疤道:
“诸位,这道疤,是宣和二十一年,我大哥第一次随父出征,被东夷先太子上官昭所伤。”
又指着另一道伤疤道:“这一道伤疤,是元庆一年,陛下刚刚登基,我大哥驻守西部边境时,被西戎人所伤。”
“这三道,是元庆二年,西戎人犯境,我大哥带兵阻击,与西戎悍将哈图大战三百回合时所伤……”
楚烨当庭述说着离阳侯身上的每一道伤疤的来由。
这哪里是一身伤疤,这简直就是离国近二十年的战争史。
最后,楚烨挺直了腰杆质问道:“诸位,你们难道要我楚家流血又流汗的同时,还要我们楚家卖儿卖女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下一次西戎犯境时,诸公便自己上前线去御敌吧!”
朝堂上众臣纷纷摆手,“楚大人言重了。”
成宗皇帝最初还想斥责离阳侯,可当看到离阳侯满身的伤疤,听到楚烨的质问后,莫名的觉得有些脸红。
他讪讪的安抚离阳侯道:“楚爱卿,快把衣服穿回去,朕并未说要惩罚你。
朕也没说同意东夷人的和亲,朕就是让大家讨论讨论。”
离阳侯转身看着陆云奎,那目光中再没了以往的尊敬,像一湖死水般,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这让陆云奎很是心慌,他赶紧的承诺道:
“楚爱卿,如果你反对,我自然不会将你家大丫头嫁到东夷去的。”
离阳侯心中冷笑,面上却依然平静。
他缓缓的穿上了官服,冲皇帝拱手道:“启禀陛下,士可杀不可辱,微臣只愿,陛下不要再跟敌寇讨论我闺女的亲事。”
成宗皇帝连连摆手:“不讨论,不讨论了!”
此事在朝堂上,似乎就如此完结了。
可是散朝后,东夷人愿以三城和百万两白银求娶楚天骄的消息,还是像风一样,散播到了上京城的街头巷尾。
百姓们刚刚听了不少楚天骄的英勇战绩,许多人已经把楚天骄当做了像老离阳侯一样的战神。
有悠然居、樊楼、惊鸿楼、玉楼春这些人流聚集场所引领舆论,上京城中不少百姓,如今都变成了“楚大将军迷”。
突然听到东夷人想娶楚大将军这样的消息,“大将军迷”们纷纷骂道:
“东夷小贼,想屁吃呢?
三座城池,我们楚大将军不会自己领兵去取吗?
百万两白银,我们楚家军不能自己去东夷抢吗?
想娶我们的武胜大将军,没门!”
当然,也有许多人说,那可是不废一兵一卒就可获得的利益啊,不过是嫁一个郡主过去而已,这挺划算的。
然后提出这种看法的人,很多人就被新崛起的“楚大将军迷”给揍了。
太学之中,更是压倒性的反对议亲,这些学子们头脑都比较清醒,基本都明白这就是东夷人的反间计。
王星然原本已经在家待嫁,因为这事,急吼吼的重出江湖,带领着青松社,开始四处宣讲这就是东夷人的诡计,大家切莫上当。
外面闹哄哄的吵做了一团,楚天骄悠闲的坐在青松院里,对楚清言夸赞道:
“太姑奶奶,您果然神机妙算,幸好您早一步写了那些话本子,到处吹嘘我。
如果百姓们只当我是楚家的大小姐,定然大部分都赞成我去和亲。
如今,他们更希望我去打仗!”
楚清言操着小奶音笑道:“这朝堂上的消息,散播得那么快,背后定然有推手。
东夷人在上京,可没那么大的能耐。
咱得好好查查,这背后是谁在搞鬼。”
陆兆凌此时听到顺心从街头巷尾听回来的消息,勃然大怒:
“为什么?为什么连那些唯利是图的贱民,都帮着楚天骄?
他们不是应该更希望将楚天骄卖给东夷换取利益吗?”
陆兆凌百思不得其解,那么完美的计划,怎么就失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