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贺氏摩吉突然很想将旁边这小子的嘴缝上。
他知道萧钦这是轻敌了。
可他自己同样因为楚天骄的疑兵之计,认为楚天骄真的要打防守战。
如果今日对阵的不是楚天骄这样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而是像离阳侯这样的老将,他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正是因为楚天骄年幼,他以为楚天骄在外的那些善战的名声,不过是虚名,才会以为她不懂骑兵的运用兵法。
估计萧钦在坠马前,应该也跟自己一样,在骂楚天骄蠢吧?
大贺氏摩吉伸长了脖子,却在战场上看不见萧钦的身影了。
他心里一咯噔,脸色黑了下来。
萧钦可是他的右都统,如果在一场与离国对赌的对战中,丧了性命,那他该如何跟审密部交代?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留下楚天骄偿命。
他心里这么想着,谁知一旁的陆承基已经看出了他的想法,语气轻蔑的说道:“放心,我们大将军之所以射马不射人,就是为了留你那位右都统一命。
你看,那躲在马腹下,躲过我们大将军坐骑踩踏的金龟子,不就是你家右都统吗?”
大贺氏摩吉顺着陆承基手指的方向看去。
楚天骄此时已经杀到了王帐军的队伍中。
她手持火云枪,左挑右刺,连续挑了七八个王帐军将士下马。
她的身后,果然有一匹死马,马身下,露出金灿灿的一坨,应该是萧钦的屁股,正在努力的往外拱。
乍一看,还真像只金色的大乌龟。
大贺氏摩吉放下心来,脸色放缓。
能动就好,能动说明没死。
“刚才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你那右都统死了,你就只能想办法留下我家大将军了?
告诉你,那不可能。
首先你留不下她,其次,你就不怕我楚家军不跟西戎打了,出兵十万踏平北胡?”
大贺氏摩吉扭头狐疑的看了一眼嚣张的陆承基,心道:“这小子莫非会读心术?怎么能猜到我所想?”
陆承基的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大贺氏摩吉如何能忍?
他嗤笑一声道:“离阳侯真敢为了他女儿,擅自出动十万楚家军?”
陆承基语气肯定的说:“他敢!
若是以前,他或许不敢,但是现在,谁要敢动楚天骄,楚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陆承基眼底有遗憾和无奈,那是感伤陆氏皇族失去了对楚家的控制的遗憾。
北胡王没看懂,但他听懂了陆承基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身旁的这位小百夫长,绝非寻常人。
他竟然敢直呼其名喊离阳侯楚戈。
他觉得这小百夫长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大贺氏摩吉不得不重新掂量楚天骄的份量。
不过,他还是嘴硬道:“你别得意,耶律奇也要杀出来了,还有耶律奇的一千王帐军,你们还没有赢。”
楚天骄带领的两千人,表面上是一起冲杀,但是到了中线附近时,手持弓弩骑射的一千新兵,向着两边散开,与王帐军的队伍,保持着距离。
他们倒是用起了游击战术,围着王帐军绕圈游走,边行边放箭。
而那一千老兵,呈锋矢状,如一把尖刀,紧跟着楚天骄,扎入了王帐军的队伍中。
此时的王帐军,队列已经散了,再被楚天骄带着人一冲杀,顿时乱做了一团。
楚天骄所过之处,王帐军将士纷纷落马。
那一千老兵,举起战刀,口中喊道:“投降不杀!”
最初,王帐军会坚决的举刀与楚家军对砍。
双方的兵器碰撞,咔嚓声四起,北胡人的弯刀大多卷边,甚至有些还开裂折断了。
“怎么可能?”一名王帐军看着自己手中断掉的弯刀,心神恍惚。
这位王帐军平时很爱惜自己这把弯刀。
这刀可是陪着他上过无数次战场的,怎么会如此脆弱?
难道离国人的军刀,都是神兵利器?
离国人的军刀,当然不可能都是神兵利器,但是这一千楚家军老兵的是。
甘州的炼铁工坊,在李匡带来了云中观的炒钢技术后,就赶制了一批军刀,刚好一千把。
楚天骄自然将最好的兵器,给最强的士兵配上。
这一千楚家军老兵,就是楚天骄的最强战力。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穿上重甲装备,是重甲骑,脱了重甲装备,可以是任何兵种。
他们是楚家军中的精锐。
是离阳侯特意从楚家军中挑选出来,用来保护他女儿安危的特殊军队。
也许从作战经验上,他们与北胡的王帐军不相上下。
但是,他们的装备,却比北胡的王帐军更好。
再说,王帐军刚才已经因为萧钦的落马,队形混乱,士气低迷,自然不是这些楚家军老兵的对手。
刀都断了,不投降,就只有死。
赛前屠鲁在宣布规则时说过,虽然这只是一场赌羊的对战,但是刀剑无眼,生死自负。
建议落入下方的士兵,立即下马投降。
只要弃械投降了,对方的士兵不得追杀。
这名断了刀的王帐军,只得丢掉手中残刀,跳下马匹投降。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不断有人被砍下马,也不断有人跳下马投降。
还在北胡阵地里的耶律奇知道,不能再守了,必须出击。
如果等到楚家军将萧钦带出去冲杀的一千人解决完,自己带的一千人,也抵不住楚家军两千人的冲杀。
他只得下令扛起帅旗,发起冲锋。
楚天骄带着一千老兵,杀穿了萧钦的队伍后,并未直取耶律奇把守的阵地。
她带着人掉转马头,分成两股,将已经被打残了的王帐军围住。
并且同时,楚家军老兵,找到了与自己配对的新兵。
这些新兵,还在往圈中放箭。
有不少的王帐军人或马中箭,掉下马来。
楚天骄看到了萧钦出动,侧身与手持长戟的李匡使了个眼色。
李匡会意。
楚天骄大喊一声:“变阵!”
原本形成一个圈包围残兵的楚家军,圆形从后方裂开,形成两道弧线向两边散开。琇書蛧
如果从高处看,就能看清,这两道弧线的后翼速度更快,逐渐追平了前翼。
此时,冲锋中的耶律奇也看到了楚天骄阵型的变化。
他以为楚天骄是要摆一字长蛇阵,与他对冲。
然后,只有在高处才能看清,刚从后翼追平前翼,从而转变为左右翼的楚家军,因为左右翼速度更快,弧形在调转方向,形似一只碗。
耶律奇冲杀过来的队伍,正好落入一个碗中。
而楚天骄就在碗底。
李匡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到了碗壁上去了。
耶律奇的目标是楚天骄,因为帅旗在楚天骄的身边。
楚天骄身边约有两百名楚家军,楚天骄就带着这两百骑,迎向了耶律奇。
其余约一千八百名楚家军,逐渐将耶律奇的一千人,吃进了碗里。
这一切,都是在移动中变化的。
大贺氏摩吉坐在高处,能够看清楚楚家军阵型的变化。
他高喊一声:“糟了!”
可惜,这一声,耶律奇听不见。
就在耶律奇刚刚跟楚天骄交上手的时候,屠鲁遗憾的敲响了比赛结束的铜锣,示意双方鸣金收兵。
耶律奇的长刀架住了楚天骄的火云枪,清楚的看到了楚天骄原本冷峻的面容,突然如春花绽放,噙满了笑意。
“左都统,还要打吗?”
楚天骄笑问道。
耶律奇先看向了场边敲锣的屠鲁,觉得这小子莫不是疯了?
他才刚跟楚天骄交上手,你敲什么锣?
再顺着楚天骄和屠鲁的目光,扭头看向后方,才发现一名黑甲的楚家军,已经举起了北胡的帅旗。
耶律奇这才反应过来,痛心疾首,暗呼:“又上当了!”
北胡输了!
比赛的规则,是谁先夺到对方帅旗,算谁赢。
耶律奇不敢像楚天骄那么托大,将帅旗留在身边冲锋。
所以,他将帅旗安置在了队形的中央。
谁知,楚天骄变阵,并不是为了将他包围。
而是以自己和帅旗为诱饵,吸引耶律奇的注意。
趁机让散开的两翼,从侧面冲锋。
尤其是李匡,原本就武功高强,骑术精湛。
在右翼老兵的协助下,从中部横杀入北胡军中,一举夺旗。
看台上的大贺氏摩吉,因为身处高处,看得清楚。
所以提前洞悉了楚天骄的目的。
可惜,他没法通知战场上的耶律奇。
大贺氏颓败的靠在王座上,呢喃道:“我竟然说她不懂兵法……”
陆承基淡淡的补充道:“对,你还说她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