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很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回答：“你是个极度压抑自身情感的人。”

“什么意思？”君临有些好奇。

方木道：“人都有感情，本质上我们都是情感冲动的产物，因为自身喜好而行事。但我们都知道，有时候要成就大事，就不能感情用事。从你杀那几个大师阶的手法再结合埃迪莫拉的警告来看，你有着绝对实力，也有着绝对的自信，你打心眼里没把位面土著放在心上，所以你肆无忌惮的公开露面，完全不在乎被人发现身份。但是在这份张狂的背后，却是你对自身行为的极度克制。”

君临眯起了眼睛：“继续。”

方木道：“你讨厌那些位面土著，如果可以，其实你很想大开杀戒。你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地球上的那些道德观，价值观还在束缚你，让你尽量努力保持克制与清醒。你不想陷入因为拥有强大的力量而带来的迷失中，这和我们的教育有关，但是不断成长的力量又无可避免的让你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所以你表面克制，内心中却傲视他人，体现在你的行为上，就是你蔑视一切。看起来重视对手，珍惜生命，实则你从来没把他们放在心上。你甚至不在乎对手强大……”

“我不在乎对手强大是因为那也是对我的锻炼。”

“但最终的原因是因为你知道你会是最后的胜利方。”方木道：“如果某个对手会让你死亡，你会坐视对手继续强大吗？”

君临没有说话。

是的，方木说对了。

第一天命成功杀死了他一次，所以他来了。

曾经他说过，真正的强大应该是走自己的路，而不是总刻意针对别人。

但事实上，上次位面带给他的惊险如此之大，以致于这次，他再次针对性的选择了位面。

就是因为第一天命的威胁太大了。

只是没有方木说这一切的话，就算是他自己都会本能的忽略掉这点。

想了想，君临点头：“有点意思，还有吗？”

“你是个价值导向的人，有清晰的理念与追求。这让你的行事风格在某种意义上就象是被设定好的，有一套固定的流程，你不会超出这个流程外去行事，所以你明明有着对抗世界的力量，却依然会遵循这里的规则去行事。但那其实不是你的追求，在你内心中，依然渴望可以肆无忌惮的行事，这使得你的一些行为在某些方面会比较矛盾。有时你会选择妥协，但有时你也可能无比张狂，用你自己以为谦虚的方式去张狂……”

君临笑了：“每个人心中都有野兽，能够约束这野兽的，除了更强大的力量，就只有我们内心中崇高的道德法则。”

“你把歌德的话篡改了。”

“有用就好。”君临给自己点上一支烟：“还有更具体的吗？”

“那需要进一步了解。”方木回答。

“那好吧，谢谢你的指教。对了，你找我，就是为了看看我是什么人？”

方木摇头：“我知道你对巡礼者的葬礼感兴趣。”

“嗯？”君临奇怪：“怎么？”

“那个案子也是我负责。所以我知道我早晚会和你碰上，我觉得与其偶遇，还不如我来安排。”

君临想了想，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吗？”

方木一怔。

君临已道：“你是一个极具天赋的年轻人，擅长心理测写，能够描绘人心，但是作为一个幻想生物，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虽然我不知道那具体内容，但我知道那很痛苦就够了。所以，你心中也在迷茫。你一方面庆幸那些痛苦是不真实的，另一方面，你的性格却依然受到这痛苦回忆的影响。我猜你晚上会做噩梦，梦到那曾经被编剧设计好的一幕幕场景，它们明明不存在，却又如此真实，折磨着你……让你感觉仿佛生活在虚幻与真实之间。”

方木的身体瑟瑟发抖，旁边德拉克斯的疯狂喊叫终于有了效果，豹女回来了，他疯狂摇摆着手臂。

君临继续道：“这对你的精神也是一种折磨，但还不仅仅是这样。战境次元的位面，是个力量为主的位面，在这里，仅仅有头脑是无法获得重视的。你的天赋和你的人设让你无法在这方面有所突破，无论你多努力，人们都不会看得起你。每个人都有向上的野心，但在这里，你看不到展露头角证明自己的机会，原因仅仅是你没有野蛮人那样的力量。这让你心中不甘，却又无奈。而你的肤色又和我一样，虽然一个是选民一个是幻想生物，但在文化上，我们都是华夏文明，无论文明还是时代都如此相近，他们因此不信任你，于是这又一次对你造成了打击。”

方木颤抖得更厉害了。

君临道：“所以你选择了铤而走险，亲自过来接近我，了解我，去寻找即便是埃迪莫拉都可能不知道的部分信息……哦，对了，说到埃迪莫拉，那可也是个极度聪明的家伙，他在智商上也碾压你了吗？不管有没有，他都在用他的存在告诉你，智慧依然可以取代力量。所以你想做到埃迪莫拉没做到的事，以此来证明自己。”

方木咽了口唾沫：“真有趣，我们这是在互相做心理测写吗？”

“只是跟你学习而已。优秀的选民要懂得学习，另外你也不用觉得受打击。正如你所说，我是强大的选民，是将整个位面都可以无视，甚至可以践踏在脚下的选民，不管别人信不信，至少我自己是相信这点的。面对这样的存在，你偶尔受些小挫败，也没什么，对吗？”君临微笑。

方木也笑了：“是的，没什么。输给你这样的人，不丢人。”

君临拍拍他的肩膀：“别动不动就谁输谁赢，没什么可竞争的，年轻人终究还是火气旺了些。”

“你也很年轻。”

“哦，我已经是七级候选者了，成为选民也有六年，按实际年龄算，也有三十多岁了，勉强踏入了中年油腻男的行列。”

“但你看起来可不象。”

“所以说，进化还是有好处的，对吗？”君临笑着向方木举杯。

方木无奈道：“关于巡礼者的葬礼，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如你所说，我们总会共同面对。但是今天，不谈工作，只把酒言欢。”

于是方木举杯，与君临对撞。

酒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