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溪,你慢一点。”
6纯笑得温婉贤淑,敛去所有锋芒与骄傲,一如标准的豪门儿媳。
她几步上前,挽住走在她前面的周鸣溪手臂。
周鸣溪道:“怎么走得这么慢?晚上还要去涵碧园,你别浪费时间,让爷爷奶奶久等了。”
他对6纯的态度,已经没有之前的全然抗拒和抵触厌恶,其中少不了6纯的各种努力。
是她以贤惠儿媳妇的面孔在顾乔面前为周鸣溪求来了一个高职,得以脱离小职员生涯;是她以未婚妻的名义加入夫人外交,为他的事业拓展了第一批正式人脉;是她借用6氏集团的力量,帮他打开了事业的第一个成就;是她在他喝酒喝到吐的时候,为他送上一碗温汤。
周鸣溪到底不是铁石心肠,哪怕曾经有姜锦这个挚爱在侧,他也难以忽略全心全意向着他的红颜知己。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姜锦,但6纯却会成为他未来的妻子。
至于夏诗,周鸣溪理直气壮地想,哪个男人不是左拥右抱?他能给6纯一纸婚书,给她妻子的名义,这不就够了?
但是,思想上的转变,还是让周鸣溪悄然无声地改变了对6纯的态度。
6纯笑不露齿,言辞仪态都是贤惠妻子的标杆:“我知道,今天是我第一次涵碧园,一定会在爷爷奶奶面前好好表现的。待会儿不是要买给奶奶的寿礼吗?你觉得玉石棋子怎么样?我记得你说过,奶奶闲来时候喜欢下棋的。”
周鸣溪最是欣赏6纯的这番用心,随意说过的一句话她也能记得清楚并放在心上。
“不错,爷爷奶奶都喜欢下棋,玉石棋子也是投其所好。我记得玉轩记在这里有分店吧?”
“嗯,还有好几家,我们可以先看看,若是不合适,还能挑别的。”
“还是你想的周到。”
面对周鸣溪的肯定,6纯不动声色地笑着。
她当然要想得周到了,若是没有爷爷奶奶的肯定,她怎么在整个顾家立足?她要周鸣溪不仅成为真正的顾家人,还要他站稳三代长子的位置去争取更多的顾家资源!姓周又如何?姓氏能代表一切吗?
她跟周鸣溪缓缓走着,正准备下楼的时候。
她远远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
隔得很远,却依然如萤火群中的皓月之光,落入她眼中,让她有一瞬间的慌乱,下意识抓住了周鸣溪的衣袖。
“怎么了?”周鸣溪停下脚步。
6纯笑容苍白,潜意识不想让周鸣溪看到那个她。
“我忽然想起,今天这身衣服直接去涵碧园应该有点不合适,你不是说了有很多家族要送礼过来,不是普通的家宴吗?我这身衣服有点怠慢了,要不然我们去楼上,看看衣服吧。”6纯慌乱之下,还是想出了稳妥的理由。
周鸣溪虽有些不耐烦,却也承认6纯的话有道理。
“那走吧。”
6纯和周鸣溪转身走向上楼的自动扶梯,也逐渐远离了楼下的身影。
6纯着实松了口气,唯希望不要碰上她。
两人来到新装修而成的品牌大雅新店中,在一众奢华高贵的世界顶级奢侈品牌中,大雅的风格显得尤为独特。
“这家店是什么?国风·大雅?”
“咦?”周鸣溪也有些诧异,“国风不是奶奶最喜欢的品牌吗?”
他这么一说,6纯也想起了上流社会关于“国风”的传说,衡量身份地位的隐性标准,远远出爱马仕铂金包带来的震撼。
哪怕以她如今顾乔儿媳妇的身份,也没有资格在常年排队的国风定制一套礼服,据说等着在国风定制礼服的世家夫人们都排到后年去了,真正有资格插队还让排队的人没有怨言,就只有寥寥几个名字,都是如雷贯耳的大人物。
“进去看看。”6纯来了兴趣,和周鸣溪进了店里。
经过店员介绍,6纯才知道,原来这是国风开的副线品牌,刚刚上线,目前仅接受预定,还不对外售卖。
6纯心想国风我够不上,一个大雅我还买不起吗?
“我今天想要买一件参加家中长辈的寿宴,真的不行吗?”6纯得体地朝着店长微笑。
店长眼尖,看6纯觉得有些眼熟,直到看清楚周鸣溪的脸,才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这不是东雅集团董事长独子和他的未婚妻吗?先前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认出这些身份非凡的脸,也是作为奢侈品店长的重要功课!
“6小姐,如果是您,我们当然能够格外破例。”店长准确叫出6纯的名字,笑容多了几分真切。
有没有例外,不在于规矩,而在于够不够资格。
6纯满意地颔,虽然她更想听人称呼自己为周夫人。
她在店长亲自推荐下拿了一套长裙进去试衣服,周鸣溪则在外面的沙上翻杂志等待。
“您好,您的咖啡。”娇小美丽的女店员来到周鸣溪面前,颤巍巍地递上一杯现磨黑咖啡。
周鸣溪其实不喜欢黑咖啡,但他看到女店员媚眼含波地看着自己,油然而生一种意气风的感觉。当他在学校,在母亲面前,从来体会不到的感觉,被众星捧月的感觉。
“谢谢,我不需要。”他合格地扮演着优雅男人的角色,举手投足已有成功人士的沉稳大气,唯有眼里的骄狂出卖了他的真正内心。
女店员一时慌了:“不要吗?为什么,这咖啡味道很好的,是巴西进口的咖啡豆,绝不是一般的溶咖啡!”
她眼睛含泪望着周鸣溪,宛若承受了巨大的委屈,红通通的眼睛跟小白兔似的,娇小却妖娆的身材不经意展露着美丽,dcup傲视群“雄”。
周鸣溪哂然一笑:“你不要急,不是你的咖啡有问题,而是……”
“我的未婚夫不喜欢黑咖啡。”
不知何时6纯已经出来,含笑看着这个“不知分寸”的女店员,丝毫没有动怒,反而以落落大方的态度展现了她世家少夫人的气度。
周鸣溪没接话,那女店员却拽着衣角,要哭不哭的。
6纯扬眉走上前:“你也是恪守本分,不要急,我不会让店长开除你的。”她别有深意的目光,在女店员身上一一掠过。
她目光停顿的地方,无论是紧绷得快要爆炸的衬衫,还是短得完全露出大腿的职业裙,都有精心篡改的痕迹。不仔细看还看不出去,与其他女店员的衣服一对比,小心机高下立分。
“刚才那条裙子帮我包好送到这个地址。”6纯从包里递出一张名片,才对周鸣溪道,“走吧,还有奶奶的寿礼要去看看呢。”
周鸣溪无所谓的起身,那个女店员哀求动人的目光被他完全无视。
他又不是饥不择食,随便送上来的肉也吃。
周鸣溪与6纯离开后,店长把女店员扯到一边大骂:
“你以为你的小心机没人能看出来吗?我说过不要把别人当成傻子!见到是个男人就想贴上去,也不分分场合!之前我没说你,是因为你还聪明地知道分寸,现在呢?真当人家未婚妻是吃素的吗?”
店长茶壶状叉腰大骂心机女店员,一出好戏隐隐飘进6纯耳里,她微微一笑,挽着周鸣溪离开。
她低头笑着,全然没注意到周鸣溪愕然的目光。
没走出几步,她就跟着周鸣溪的脚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温柔解意地问起,顺着周鸣溪的目光看去。
然后,脸色煞白。
……
姜锦沉默了一会儿,便没再提起那两个名字。
今天的头等大事,是要选出合适的寿礼。
世家送礼,也是有讲究的。
姜锦以前听外公提起过他家族的那些事情,原来外公姜瓒,少年时也是豪门巨族,雄霸一方的权贵之家,可惜风云突变之下家道中落,外公也从钟鸣鼎食的少爷,变成了落魄的异国学子。
许是缅怀曾经的家族,外公时不时会跟姜锦讲起家族的趣事儿,比如送礼。他偶然说过的几句,姜锦却记得清清楚楚。
她知道送礼不是光送贵的好的就行,世家讲究行为有度,未免落人口舌,送礼和收礼都要分关系远近。昂贵的礼物,关系近的送来可以收,关系远的却是一开始就会拒绝,以免被人说是攀附、巴结、讨好。
世家,总少不了面上那层清贵的壳子。
所以,按姜锦与顾家的关系来说,她不能光挑贵的好的就行,而是要选择合适的,价格适中的。毕竟她这次去顾家寿宴,顶多就是一个晚辈拜访。
暗忖一番之后,姜锦大概有了一个预算。
反正她要送的是份心意,是她的礼貌与尊重。顾老夫人会不会用,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羊绒披肩怎么样?”顾寒倾恰好看到一家羊绒品牌店。
姜锦:“顾小叔,马上就入夏了,你知道吗?”
“是吗?”顾寒倾若有所思。
姜锦问:“我很好奇,顾小叔你准备的是什么礼物?”
“阿元。”
“嗯?”
顾寒倾理所当然道:“一个孙子,不是最好的礼物吗?”
“噗哈哈哈。”姜锦忍不住,大笑起来。
她生怕会惹来其他人的注目,急忙用手捂住嘴,把清脆的笑声给压了下去。
“很奇怪吗?”
“当然,我想想到时候二老问起你礼物是什么,你把阿元直接推出去……哈哈哈!”姜锦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过想想,“如果阿元能开口叫爷爷奶奶,那对二老来说,一定是最好的生日礼物。”
顾寒倾眼里隐隐有笑意:“这个太难。”
姜锦抬起眼睛,与顾寒倾目光相触,才察觉到顾寒倾忍住的笑意。
“你骗我!”她瞬间反应过来。
什么送的礼物是阿元,原来是逗她的!
“被现了呢。”顾寒倾轻声叹息着,眼神化作如水的温柔,“我准备了一幅董文敏的山水画。”
“董其昌?他的山水浓淡皆宜,意境深邃,的确是好作品。”姜锦下意识想到董先生先生,差点儿忘了顾小叔骗自己一事。
等她回过神来,气鼓鼓地冲顾寒倾皱皱鼻子。
“走吧,再去挑挑其他的。”
姜锦见他长腿几步就迈出很远,小跑着跟了上去。
“哎呀。”她低呼一声,皱眉看向自己的脚。
顾寒倾及时回到她身边,扶住她:“怎么了?”
姜锦抓着顾寒倾的手臂,借力稳住身子,将鞋子褪去一些,露出后脚跟,那里已经是红红的一块,都被磨破皮了。
“怎么磨脚了?”
姜锦尴尬地摸摸鼻子:“新鞋子通常都有点磨脚。”
谁让她今天想到是要跟顾小叔出来,摒弃了一贯觉得舒适的平底鞋,选了一双漂亮小高跟呢?鞋子比平底鞋更漂亮不说,还能让她高一点,不至于在顾小叔身边矮得跟个小孩子似的。
姜锦除了参加活动,甚少穿高跟鞋,难得这么一穿,就把后脚跟磨破了。
“有创口贴吗?”顾寒倾皱眉蹲下身,捏住姜锦的脚跟。
姜锦脸颊绯红,不自在地想要挣脱他的手。
一不小心歪了身子,用手按在他的肩膀稳住,又跟被烫着似的,迅收回手,心跳个不停。
姜锦竭力维持自己的平静:“没事,磨脚的鞋子多穿穿就好了。”
“多穿穿?磨到你脚跟流血你才知道痛是吧?”顾寒倾沉声不悦道。
姜锦嗫喏几句,没有反驳,在包里翻出创口贴,递给顾寒倾。
顾寒倾蹲下高傲如神的身躯,低下尊贵的头颅,蹲在姜锦脚下,小心翼翼地替她贴上创口贴,那视若珍宝的美好画面,看得多少人忍不住侧目,羡慕地看着这对天作之合。
姜锦压低了帽子,面红耳赤,就怕被人认出来,连累了顾小叔。
这一幕,同样也落在另一对未婚夫妻眼中。
周鸣溪不由自主停下来,阴沉地看着姜锦压帽檐的举动。
他追过她三年,熟悉她,知道她这是不好意思了。
当初她答应他告白的时候,在他面前就是这个样子,是他心头永远的朱砂痣。
现在,她也对别的男人流露出了这种羞涩?
那个男人是谁!
狂怒摧毁了周鸣溪的理智,他还沉浸在姜锦男友的身份不可自拔,迫不及待就要站出来宣告自己的主权,把姜锦划分到自己羽翼之下,宣泄着自己的嫉妒与怒意。
还是6纯死死拽住了他。
“鸣溪!鸣溪!”她低声喊着他的名字,试图唤回他的理智,“这是公众场合,这里很多人都认识你!”
周鸣溪堪堪清醒,才现自己向前倾的身子。
6纯低低哀求:“鸣溪,她已经是你的过去式了,你想想我,想想爸妈,想想我们的孩子,不要再看她好不好?你看她,身边也已经有了别的男人,为什么就只有你还沉浸在过去的感情中,挣脱不出来呢?”
她第一次对姜锦生出怨恨,明明都选择转身了,为什么不干净利落一点,非要把周鸣溪的心神都掌握在手里,才算满意是吗?
“放手。”周鸣溪还知道6纯是他的未婚妻,知道她还怀着身孕,没有如往常一样直接甩开她,压住怒气。
6纯不肯,她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成为别人的话题。
姜锦和那个男人明显没有看到他们的存在,姜锦一手捂着脸笑得如蜜甜美,蹲在她身前的男人更是隐约能看出不凡。
周鸣溪嫉妒得快要狂,脸色都扭曲了。
就在他打算推开6纯上前时,就看到蹲在地上的男人起身了,那张熟悉到几乎要成为他噩梦的脸,就这么出现在他的眼前,宛若噩梦成真。
6纯还在拼命地拽着他,都没注意到周鸣溪僵硬的身体。
“鸣溪,你看那个男人也是多么优秀,姜锦已经找到了她的幸福,你就放手好不好?”
她仓皇一撇,也不由得衷心赞叹那个男人出众的外表和气势。
他的矜贵与威严,都彰显了绝对的上位者身份,尊贵成了他如影随形的代名词,他的强大与淡漠扑面而来,瞬间掌控了这片天地,成为此间唯一之主。
他刀削阔斧的俊美脸庞,反倒成了锦上添花。
作为女人,哪怕有了深爱的人,6纯也禁不住被这个男人的一切所吸引。她想到刚才这般尊贵的大人物居然蹲在姜锦面前,还忍不住隐隐生出嫉妒,不懂为什么姜锦总能遇到这样优秀的男人,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先有周鸣溪,后有这位。
——对于顾家那位声名赫赫的顾家三爷,6纯有所耳闻,却从未真正见过面。哪怕在她的订婚仪式上,这位也没有露面,派人送了话过来就被视为无上荣耀。
她自然没有把姜锦身边的男人与其联想在一起,心里不由自主冒出的恶毒想法,就是希望这个男人其实已有家室,姜锦折断了她自以为是的骄傲,成为了第三者。
如果这样,想来她以正室的仪态出现在姜锦面前,不用担心落了下风。
就在6纯恶毒揣测着的时候,周鸣溪却如遭雷击。
“小……小叔?”他不可置信喃喃出声。
面前这一幕,冲击着他的认知!
为什么?小叔会和小锦在一起?
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题外话------
我希望写的每个人物都不是一成不变,而是根据剧情展,性格也在跟着改变,正如周鸣溪与6纯,都已经忘了初心。久看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