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赵构脑子里想的是什么,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的俩位妹妹完全成了脱缰的野马,甚至连夜间,都被余里衍带出去。
用赵构私下里对仆从说的话来讲,这是狄丘地界有问题,惹得原本在宫中非常恬淑的俩位公主都有些失心疯了。
俩位公主自然是没有疯的,可是梁红玉却有些疯了。
她想要看公主对公主对公主的大戏,结果看的却是姐姐妹妹的亲热戏,这与她这个编剧设定的内容不一致啊。
而且这几天逛街,无论是小吃美食还是华服丽衣,都是她掏钱!
原因很简单,余里衍说她有钱。身为周铨幕僚,她是有自己的薪水收入,倒是余里衍与师师,俩人没有正式职务,因此没有收入,完全是靠着周父周母或者周铨给钱。对余里衍来说,周铨是她男人,花周铨的钱天经地义,对师师来说,则是用父母兄长之钱,亦是没有什么好羞涩的。
当然,这二位暗中都有周铨送给的产业,师师自不必说,就是余里衍,在济州岛也有属于她的牧场,这些都被余里衍赖掉了。总之要梁红玉掏钱,当着安德与茂德的面,梁红玉又不能显得小气,于是乎,一大群人逛街,她一个掏钱,哪怕她私囊甚丰,可也被刺激得不小。
一大早,她将今天的文件整理好,放在周铨书桌上,神情有点恍惚,琢磨着今日是否还要继续,周铨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道:“没用的。”
“啊……什么?”
“我是说,你若是想看余里衍与俩位公主的热闹,那是没有用的。”
梁红玉顿时双颊流丹,这可怎么办,被现了,被看出来了,当真是羞死人了!
除了羞之外,还有些害怕。
毕竟她设计挑唆余里衍去对付俩位大宋公主,这等事情,往小了说是好玩儿,往大了说,则是让周铨后园不靖。
以她此时略有些尴尬的身份,挑起这等事情,很容易激怒周铨。
不过此时周铨脸上却是浮着温和的笑。
“为什么……为什么没用?”见周铨没有生气的模样,梁红玉大着胆子问道。
“你小瞧了余里衍,莫忘了,余里衍可是从皇宫中出来的,她母亲在宫中可是有死敌的。红玉,别看余里衍平时很粗枝大叶的模样,实际上,她心里都明白呢。”周铨缓缓道。
梁红玉低下头,仔细想想,确实如此。
“所以啊,你这几天没少掏钱吧?”周铨又笑道。
“原来是这样,看来最笨的是我!”梁红玉道。
她想到这几天自己花的钱,不由得大感心痛:“不行,我得去寻她们要钱去,这可是我的私房钱,我要存了当嫁妆的!”
在周铨面前说出“嫁妆”二字,她面上又红了起来,周铨笑着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嫁给我还需要什么嫁妆?”
于是梁红玉大窘,撒腿奔出去,动作比平日里快了两倍。
望着梁红玉的背影,周铨又是一笑,然后眉头微微挑起,晾了赵构好几天,似乎到了收获果实的时候了。
如同他与白先锋等暗中谋划时所说,现在还不是彻底脱离大宋的时机。赵佶虽然荒唐,不过算不上倒行逆施,因此人望只是稍减,而赵姓宗室在民间仍得人心。真要与大宋反目,阻力会非常大,更让周铨有些不愿意的,是会造成很大的人力损失。
每个华夏之民的性命都是宝贵的,即使必须牺牲,最好也是牺牲在向外拓展的征途之中,而不是在并非十分迫切的内斗之上。
赵构此时则难过得要命。
连接几都求见周铨,结果却被挡在门外,以他堂堂皇子之尊,又带了圣旨,哪里受过这种冷遇。但当周铨将东海郡公的绶印交还之后,他才意识到,唯有周铨承认,他才是赵宋的臣民,若周铨不承认的话,赵家根本拿他无可奈何。
偏偏此时大宋内忧外患,承担不起与周铨翻脸的危险,别的不说,若东海商会真的彻底完蛋,大宋国库每年要少近千万贯的收入,而皇室收入也要少两百万贯,对于这几年过惯了大手大脚日子的大宋来说,这是难以接受的。
再加上与日本、高丽的贸易线路因此中断,可以说,大宋八分之一的财政收入不复存在,而为了防备周铨可能从海上的骚扰,东南沿海一带必须加紧防备,这又是一笔巨大开支,收入减少,开支增加,仅此一项,就足以将大宋拖垮。
周铨也会有损失,但他控制了日本的金山银山、高丽的粮食产地,再加上海贸可以绕过大宋本土,他完全可以撑下去,而大宋不能。
无计可施,又没有好的幕僚大臣,赵构只能又将蔡行请来问计。
“康王何必担忧,我看如今形势倒是大好,康王此行,必不辱使命!”蔡行却是眉飞色舞:“殿下只须去求二位帝姬就是,她们再寻大辽蜀国公主等说事,须知这世上还有比枕边风最易说动一个男人的事情么?”
“可是如今二妹整日在外,连面都难见上……”
“何须多虑,狄丘虽然不小,可也不大,她们逛上几日,不就逛厌了?”
这一点蔡行却说错了。
安德与茂德逛了几天,不但没有逛厌,反而越逛越有兴趣。最初时只是逛街,后来陪着余里衍去读书——周铨专门安排了人教余里衍数学和自然等方面的知识,主讲老师便是师师。安德与茂德最初很是不解,余里衍如此得周铨宠爱,为什么还要每天花上几个时辰去学习,待得知这是周铨的意思,周铨以为每个女子亦有同男子一般的受教育之权,这样女子就能在许多岗位上顶替男子,将男子解放出来去从事女子不能从事的工作,她们在惊讶之余,也不禁大感振作。
茂德甚至说出“女子以色娱人之事,自东海郡公而止矣”这样的评价来。
安德也是深有同感,在狄丘的每一天,她们姐妹俩都觉得自己身上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渐渐她们明白了,那东西就是“自由”。
越是如此,她们就越想留在这里,待听得余里衍说济州岛五国城比起狄丘还要好玩有趣,她们甚至还想飘洋过海,到济州去。
这日随着余里衍上了一堂课,她们回到了旅店,却看到兄长赵构眼巴巴地站在楼梯口前等着她们。
“二位皇妹,事情可办妥了么?”赵构问道。
“余里衍说了,明日周郡公会见我等。”安德抢着说道。
茂德却是一笑,没有与姐姐争这个功劳。
“那就好,那就好……”
赵构松了口气,旋即又皱紧了眉,这次见面虽然是一个机会,可是若他无法在见面期间说服周铨,接下来又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其人了。
然后等到次日,赵构准备好一肚子的说辞,正要去见周铨时,却傻了眼。
周铨的说的见面,是见俩位公主,根本不把他包括在内!
安德与茂德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俩人都有些犹豫,却是余里衍抓着她们的手,非常亲热地道:“只是略设家宴,你们远道而来,我还未尽地主之谊,咱们女眷相聚,与他们男人无关,周郎也只是和你们见个礼,放心,有我在,他不敢乱来!”
这一点二位公主倒是相信,她们可是亲眼见到余里衍射猎的本领,但或许她们心中还有些失望,毕竟在喜欢上狄丘的自在之后,她们对让狄丘有此巨变的周铨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在某种程度上说,她们倒希望周铨能够“乱来”,这样她们就可以一直留在此地,不必再回到处处拘束的大宋皇宫了。
她们二人也就第一次进入了龙川别院周铨的府邸。
整个建筑面积并不大,比起皇宫差得多了,更别提艮岳。也没有太多的园林花木,就算种着的一些,都是很常见的。好在这时正值春日,百花齐放,倒让人看得不显枯燥。
余里衍先是将她们带到自己的院子里,将自己收藏的许多小玩意儿展示给她们看,大约到了中午时分,有卫士在门前禀报,说是午饭已经准备好,于是便将她们带到了饭厅之中。
大家分宾主入座,这时周铨才出来露面,茂德暗暗观察着他,觉他话语虽是不多,却每一句都让人如沐春风,而且在他面前,并没有在父皇或者皇兄面前那种压抑感。
周铨不讲究什么食不言,问过二位公主是否过得习惯,还表示了歉意,说余里衍这几天肯定没少烦扰她们,然后余里衍就反驳,周铨和余里衍斗了几句嘴,看起来象是争吵,可是稍有心的人便知道,他们的争执之中,暗藏浓情蜜意。
在宫中不是这样的,赵佶的嫔妃们,哪怕是皇后,都小心翼翼地奉承着赵佶,希望得到赵佶的宠爱,但这种因奉承而来的恩宠,也会因为色衰而消退,她们看得多了。
在吃完完之后,周铨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今日还有一事,当初艮岳被烧,京城内外皆以为是我所为,官家亦是震怒,若非茂德帝姬为我说了一句公道话,如今局势会变成如何,让我不愿想象……不知帝姬可有何事需要我效劳的,若有,只须说一句话就是。”
此语一出,众人神情都是肃然,就是大气惯了的余里衍,也开始屏息凝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