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巧不料苏度会这样说，不由笑了笑：“是啊，有些时候，我确实觉得，我活在这个世上，就是别人的眼中钉了。”

而那个把自己视为眼中钉的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的父亲。至于英国公府，素巧并不担心，现在宋五太太和苏姨娘两人抚养着孩子，宋大老爷就算想对付，那也是对付宋五太太。宋五太太却一点也不怵宋大老爷，她有陪嫁的人，娘家也靠得住，宋大老爷想动她，还要想想清楚。

只有自己的父亲，才恨不得自己消失在这个世上，这样的话，父亲曾做过的那些事儿，就永永远远没有别人知道了。

“原本，我对他，是真心的。”素巧的声音带着叹息，苏度站在那里看着，孩子对父亲有孺慕之思，天经地义，但这样的孺慕之思，在素巧这里，就变了一个样。

“我看到楚太太的时候，想到了我娘。”素巧擦掉眼中的泪，转而说起别的，苏度点头：“您是担心，楚太太会被楚知县……”

抛弃两个字，苏度说不出口，但现在楚太太的结局，苏度已经看到了，楚太太被不明不白地毒死在这里，而那个毒死楚太太的人，还想用素巧来做挡箭牌。

“是，所以我想，恳求您，为楚太太鸣冤。”是为楚太太鸣冤而不是为素巧自己鸣冤，苏度知道这句话里的区别，他点头：“我会努力的，只是您，您……”

苏度说不下去，素巧勾唇微笑：“我晓得的，我晓得他们要什么，那我就坐在这里，等着他们的到来。”

素巧的话语气轻柔，苏度只是点了点头，再多的话也没有必要再说了，苏度告辞出去，转身的时候，苏度不由回头看向素巧，看到素巧还是坐在那里，平静地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

苏度收回眼，走到大门处，万德全正好从外面进来，瞧见苏度，万德全就笑嘻嘻地道：“苏大人怎么过来了，这会儿是晚饭时候，在家吃饭呗。”

“多谢了，衙门里还有事，还是回衙门去。”苏度对万德全行了一礼，万德全也只笑一笑，就往里面走去。

看着关上的大门，苏度不由轻叹一声，这扇大门内的日子，平静安然，但这样平静安然的日子，却总有人要借着这啊那的理由，想要破坏掉。

“姐姐！”周乐的声音响起，素巧抬头看向她：“不用为我担心。”

“我原本觉得，我在家里所遇到的那一切，已经够难受了，谁知你遇到的，更让人不晓得该说什么好。”周乐坐在素巧身边，素巧笑了：“人这一辈子，从生下来就能平顺安宁，是怎么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那我……”周乐的眉皱了皱，素巧已经拍她的手：“你幼年丧母，也是很难过的，但除了幼年丧母，别的时候，你过的，也很顺利。”

这话说的是实话，周乐虽然幼年丧母，父亲很快娶了继母进门，但有嬷嬷照顾，还有丫鬟们，阁老夫人对她也不错，那些委屈求全，有不少是周乐为了赌气，才弄出来的。

周乐不由皱眉：“人这辈子，怎么会这样难呢？”

“再难，也要把日子过下去啊。”素巧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娘，那时候，娘都快要咽气了，却还是捧着素巧的脸，那样温柔地看着素巧，对素巧说，再难，也要把日子过下去，别人想叫你死，却偏不要死，要活得好好地。

素巧听了娘的话，要活得好好地，可是娘啊，您怎么就没了呢。素巧瞬间的黯然失神，并没有逃过周乐的眼，周乐靠进素巧怀中：“是我想错了。”

婉儿把爬在窗口偷听的宋珍的袖子一拉：“你在这听什么呢？”

“我就在想，怎样才能帮到邝姨。”宋珍回头，却拉着婉儿往另一边走，等四周没人时候，宋珍才对婉儿这样说。

婉儿啊了一声：“你要帮忙？珍儿，也不是我说，你既没有姐姐聪明，也没有姐姐能干，想帮忙也帮不了。”

“这还用你说。”宋珍坐在一边的石头上：“那你就帮我想想。”

“我能帮你想什么？”婉儿也坐在宋珍身边：“我还不如你呢。”

这话说得实在，宋珍虽说是在这里长大，但也是读书识字，认认真真学过的人。婉儿识得几个字，还是万德全抽空教的，至于那些诗啊词啊，婉儿就是一窍不通。

“那我怎么才能帮到邝姨。”宋珍的眉皱得很紧，婉儿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啊，少闯点祸，就是帮了表姐。”

“你又在笑话我，我什么时候闯祸了？”宋珍反驳，婉儿看着她：“要不是你年纪到了，有人想求娶你，结果表姐没有答应，那也不会闹出这许多事儿来。”

“这事儿不能怪我。”宋珍听婉儿提到这事儿，那神色变得黯然，婉儿急忙抱住她：“是，是，这事儿啊，不能怪你，怪我，怪我，怎么就把这事儿给说出来了。”

“你说，我要是去城里寻人帮忙，可好？”宋珍的话把婉儿吓了一跳：“去城里，寻谁帮忙，再说，你这样出去，还走不到城里呢，就被人拐走了。”

年轻俏丽的小姑娘，身边没人跟着，走在这路上，就跟一块黄金丢在路上差不多。宋珍眼睛一亮：“有了，你跟我一起去，我们啊，就和舅舅说，说要进城去买东西。”

跟了万德全进去，素巧只会派一个嬷嬷跟着去，到时候她们两个想把人甩开，去做点别的什么，也很轻易。

“这样也不是不成。”婉儿沉吟一下：“不过，你这衣衫要换掉。”

“我晓得的。”宋珍听到婉儿答应了，也就和婉儿商量起来，等到了城里，该怎么去驿馆寻找楚知县的破绽。到时候还为素巧洗冤，二人在那说得热闹，万舅母已经打发杜氏过来叫她们两个吃饭：“天都黑了，舅母说怎么还没见你们回去吃饭。”

“这就来了。”宋珍拉着婉儿站起身，婉儿已经笑了：“舅母舅母，这人人都喊我娘一声舅母，听多了，有时候我也想喊一声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