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收了屋,我住哪里?”柳大娘期期艾艾地又问出来,庄头冷笑:“你还当你是假丈母娘的时候,这会儿,能许你拿走那些东西,已经是开恩了,还不快些走,还在这里啰嗦?”
拿走那些东西就是开恩了?柳大娘晓得大势已去,再也不能在这屋子里住着了,那些时光,就像一场美梦一样,于是柳大娘只能折回到屋子里面,收拾起了那些东西,又到邱大夫妻的屋子里面去,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值钱东西能拿走。
谁知一走进邱大夫妻的屋子,里面就跟遭了贼似得,被翻得乱七八糟,柳大娘一惊,就跑出来对庄头道:“不是说什么东西都没丢吗?里面怎么乱七八糟的?”
“这你就不晓得了,邱管家那边着人来把孩子带走的时候,还拿了些东西走,说这些,都是要给孩子花用的。”邱大出事,他的孩子自然也无人照管,邱管家把孩子收拾回去,也是平常事儿。
柳大娘的眼睛顿时失去神采:“那四十两银子的彩礼,他们可是收了一半。”
“你卖一个女儿,就收了二十两银子啊?”庄头笑出声,这会儿柳大娘也没有精神再和他们说什么了,于是柳大娘又进去邱大夫妻的屋子里面,翻出了几样还能用的,再回到自己屋子里,拿了几件衣衫,还有那两个小匣子里面的银子,全倒出来也就三十来两。想着自己后半辈子,只能靠着三十来两银子活着。柳大娘又哭出声,抱着包袱走出屋子,柳大娘刚走出屋子,庄头就招呼着几个人进去,把那些家具该丢的丢,该收拾的收拾,这宅子,还会有新的主人。
柳大娘抱着包袱就往素巧那边行去,两个庄子隔了也没有两里地,柳大娘走走停停,等走到素巧那边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柳大娘还在思忖,是先撒泼呢还是先哭一场,横竖柳兰花不能不认自己这个娘,刘大牛也要奉养自己这个岳母。
柳大娘还在徘徊,就有辆马车从不远处驶来,马车停下,万德全和一个小伙计跳下车,大门也开了,吴管事从里面走出来:“舅舅回来了。”
“这几日生意好,就回来了。”万德全口中说着,刚要进去,柳大娘已经喊了一声:“请等一等。”
众人回头,吴管事见柳大娘蓬头垢面,还紧紧地抱着一个包袱,眉头不由皱紧,对万德全道:“舅舅,这人神色可疑,不要搭理。”
说完吴管事就高声道:“要饭的话,去后门。”
“我不是要饭的。”柳大娘急忙说了这么一句,才又道:“我来找我女儿的。”
找女儿?这里面的女子,除了柳兰花,别人的娘吴管事都知道是谁,于是吴管事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是兰花的娘?”
“是,兰花是我女儿。”柳大娘说着声音都哽咽了:“我刚回家,庄头就说要收屋,还说兰花要嫁人了,我想着,这嫁人,也不能不要我这个娘,所以我就寻来了。”
吴管事可不愿意听她啰里啰嗦,只沉声道:“那些话你不用和我多说,你做的事儿,大家都清楚,你还是……”
“这天下也没有不让女儿认娘的道理。”柳大娘所能抓住的也只有柳兰花,她的声音变得更哽咽了:“若当初她是个儿子,那她爹没了,婆家也会养活我们,只不过因为是个女儿,婆家才把我们赶出来,这会儿,她不认我,那我要去哪里?”
万德全听到柳大娘这样说,那眉不由皱起,还要和柳大娘说下去,吴管事已经道:“舅舅,不如先往里面去,等我好好地和她说说,打发她走就是。”
万德全还没有点头,柳大娘扑通一声就给万德全跪下,口中还道:“求求您,我这也是没有去处了。”
这一跪下,万德全反而慌了手脚,他想要伸手去扶柳大娘,但又觉得不对,若让柳大娘在这跪着呢,那又像什么话呢?况且,这事儿,万德全晓得自己不能做主,还要去和素巧说。
而吴管事已经不由摇头叹气:“你既然晓得这事儿,那你当初怎么做了这么多的错事,这会儿,女儿……”
“求求你!求求您。”柳大娘只是在那给万德全磕头,万德全往后退,但竟然没有什么可退的地方。
还是吴管事高声道:“你起来吧,我们总要问问邝娘子。”
“都说邝娘子是个好人。”柳大娘的眼泪这会儿落得更快了,万德全只能长叹一声,就听到耳边传来万舅母的声音:“怎么回来这么半日了,也不进来,被什么人绊住脚了不成?”
见到万舅母出来,万德全松了口气,急忙对万舅母道:“我并没有被什么人绊住脚,只是这事儿,还要你来出面。”
万舅母的眉挑起,走到柳大娘跟前,柳大娘见出来一个妇人,虽不晓得万舅母的身份,但见万德全和她说话透着亲热,也就猜到了那么几分,于是柳大娘转向万舅母:“还求……”
“你别来求我,我呢,也当不起你的恳求。”万舅母淡淡地说着,柳大娘听这话的声口不好,面上神色顿时变了,果真万舅母已经笑了:“是你不要你闺女,这会儿,又来认什么闺女?”
“我并没有……”柳大娘的话只说了一半,万舅母就瞧着她:“你想说,你并没有不认你闺女吗?那你做过的事儿,你可敢正正经经地说出来?”
这一句话,说的柳大娘哑口无言。万舅母冷笑:“方才,我们还在那瞧着兰花,瞧她做的绣活,还说,这嫁衣,自己绣才是最好看的,外面就在传,说你来了。你倒好,来了后什么都没做,就跪在这,你是想让众人都瞧见了,然后说你闺女的不是吗?”
“我并没有……”柳大娘平常是个伶牙俐齿的人,这会儿万舅母几句话一说出来,柳大娘急的满面通红,想要辩解却辩解不出来,憋了半出这么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