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我们虽只见过几次,却也晓得各自的脾性,太太也就不用和我绕圈子了。”素巧笑着说了这样一句,知府太太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接着知府太太就道:“我并没有和你绕圈子的意思,只是,只是……”
“太太想来也晓得,我为什么官司而来。”素巧索性直接说出,知府太太面上的笑有些维持不住,接着知府太太就轻叹一声:“这官司,真要说起来,和你也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素巧语气轻柔:“昔日,周妹妹临终之前,曾经叮嘱过我,说想要看着那坏她姻缘的人去死。只奈何那时候没有抓到人,这会儿,好不容易抓到人了,那我自然要问问清楚。”
素巧抬出周乐来,知府太太就晓得此事不能善了,于是知府太太坐在那里,看着素巧却不说话,素巧说完这些,也就笑着道:“想来此事您也知道的很清楚,那我也就不去问知府大人了。”
“我家夫君,苦读诗书,到了三十多岁,才中举,等中了进士,也快四十了。”知府太太没有说别的,开口却是这样一句。素巧已经晓得知府太太的意思,于是素巧只是笑着看向知府太太,知府太太继续道:“他做官,兢兢业业,十来年了,才换了这么一个位置。”
一个四品官员,是很多进士仕途的终点了。素巧点了点头,等着知府太太往下说。知府太太轻叹一声:
“可是让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小的府城,竟然来了这么多的大人物。一个尚书府,我们尚且应付得很艰难,更何况一个南阳侯府,还有您,英国公府的夫人。”
“太太可以把我当做寻常妇人看待。”素巧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知府太太摇头:“这话,也只有出去外面骗骗别人,骗不了里面的人,这会儿,又冒出一位阁老府的千金。偏偏呢,还是这几家之间有争斗,我的夫君,他只想安安生生做官啊!”
说着,知府太太哽咽了,素巧点头:“您说得不错,您的夫君,只想安安生生做官,若能在致仕之前,再能升个一级,就更好了。”
四品往上就是从三品,从三品就能恩封三代,可谓光耀祖宗。知府所求的,也不是入阁拜相,只求能到这里。
知府太太看着素巧:“这会儿,邝娘子,我求您一句实话,我的夫君,到底要怎样做,才能不受这池鱼之殃。”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而这会儿,知府就是这个遭殃的凡人。素巧笑了:“其实,知府大人已经晓得怎么做了,只是他还在权衡,在等待。”
是吗?知府太太看向素巧,素巧轻声道:“这个案子,知府大人还在等,等着看尚书府会不会出面保王公子,但我也要告诉您一句话,保不住了。”
“这么说……”知府太太迟疑地问,素巧笑容平静:“南阳侯府是勋贵,虽说这些年没
落了,可要对付一个知府,还是很简单的。”
知府太太皱眉,素巧晓得她在思索,素巧淡淡地道:“是,这会儿瞧着,苏通判只是个小官,比不上尚书府,但尚书大人已经八十,而苏通判,还不到三十。”
不到三十,出身名门,只要不犯什么大错,那就是鹏程万里,而王尚书也好,他那个出色的长子也罢,都已经步入暮年。
“将要落山的太阳,哪能和初生太阳相比?”素巧语气依旧平静,知府太太已经坐在那久久不语,素巧晓得她要权衡利弊,这个世上,那么多的人都在权衡,却没有几个人,真正愿意去思索,那利益之外的东西。
“只是……”知府太太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么两个字,接着知府太太就停下口,素巧看着知府太太:“我晓得,你们总要权衡一阵子,只是我说一句,你听过就算。”
“请讲!”知府太太有些急切地问,素巧笑了:“这件事,想要站中间是不成了,异日,周府就算愿意放过王公子,那也要寻个出气的人。”而知府,就成了最好的出气的人。知府太太听到这句话,浑身上下如被浇了冰水一样,坐在那里,半日说不出话来,素巧也笑了:“自然,这话呢,你听听就算,至于愿意不愿意相信,那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真会如此吗?”知府太太急切地扯住素巧的袖子,素巧看着知府太太:“这个
世上,没有全是利益的事儿。”既要选,那就要权衡利弊。而素巧相信,一边是南阳侯府和阁老府,另一边只是尚书府,而且王公子的证据,那么多,没有人愿意赌上前程,为王公子洗脱罪名。
“原来如此。”知府太太喃喃地说着,接着知府太太就像回神过来:“他在书房里,我带你去吧。”
“多谢!”素巧还是这样一句,知府太太已经看向素巧:“你这话说的,让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
“知府太太过谦了。”素巧晓得知府太太这一句不是真心,自然也不会和知府太太争辩,只笑着说了这么一句。知府太太瞧着素巧,过了好半日才轻叹一声,对素巧做了个请的手势。
知府在书房内等了半天,这会儿见太太陪着素巧走了进来,知府也就站起身:“不知道夫人前来拜访,所为何事。”
“该说的话,我和令夫人已经说过了。”素巧也不和知府虚与委蛇,张口就是这么一句,知府不由愣住,看想知府太太。
知府太太已经道:“邝娘子是个聪慧人,那些关窍,她都明白的。”
知府哦了一声,知府太太就又道:“此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用逆天而行。”这个世上,天理人情法理。若要出脱王公子,那就是选了人情,和天理法理想违背,而此时,知府太太说的,不用逆天而行,就是让知府顺着天理而行,该怎么治王公子的
罪,就怎么治王公子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