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官,还真是……”苏度没有说下去,念书时候,只晓得书上的道理,但是父亲常常说,这人情冷暖中的文章才最多,也最难做到。那时候苏度心中还要腹诽父亲几句,现在,真正遇到事儿了,苏度才明白,自己父亲思虑的,确实周详。
这人情冷暖中的文章,才最难参透。可是,若都参透了,自己的仕途是顺了,但周乐那句,这样的日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却像什么一样,萦绕在苏度耳边,让苏度想要挣脱些什么。
“横竖,我不去管知府大人想什么,我这个官啊,本来就是侥幸得来,丢了,也没有什么关系。”张青的话让苏度看向他:“你说的轻巧,令尊要晓得你说这话,就该呵斥你了。”
“他呵斥了我,也没有第二个儿子再给他这样的荣耀了。”张青浑不在意,有时候,苏度就羡慕张青这点,尽管苏度从小锦衣玉食地长大,但南阳侯府内的规矩,也是十分森严,苏度想要摆脱那些规矩,几无可能。
苏度只能,只能偶尔探出一个头,想要轻松一些,还会被奶嬷嬷说,不规矩的话,侯爷会不欢喜的。
但是,人活着,难道不该活得开心一些?张青已经碰了碰苏度:“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发愣?”
“没有想什么,只是在想,你爹啊,和我爹,真是不一样。”苏度的话让张青愣住,接着张青就笑了:“自然是不一样的,
你爹是南阳侯,是京城内数得着的勋贵,我爹呢,不过是刑部看大门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苏度顿了顿才对张青道:“有些事情,我没法说给你听。”
“这做人啊,怎么都会有点烦恼。”张青到底是懂了还是不懂,苏度有些不明白了,过了好一会儿,苏度才轻叹一声,张青已经给苏度倒了杯茶:“且快活一天是一天吧,不然还能怎样?”
“要真只如此就好了。”苏度接过茶,但这世间事,哪里就能如此?
“你从小什么都有,所以就怕失去,我呢,恰好不一样,从小什么都没有,所得到的,已经超出我应该得到的许多了,我不怕失去。”张青这话是宽慰苏度,苏度却看向张青:“你这话说的有些稀奇,按说,得到过,才更怕失去。”
“那是别人,不是我。”月光下,张青的眼闪闪发亮:“再差,也就是回到小时候那样。”
周乐不恋慕荣华富贵,是因为想要自由,而张青不恋慕荣华富贵,是因为得到已经太多,不惧怕失去。
苏度不由笑了:“你们都想得通,我不如你们。”而且,苏度的话语之中带着叹息:“我还会在这红尘之中,为南阳侯府,为我自己,博取更多的富贵荣华。”
这样才能不辜负南阳侯府,张青拍一下苏度的肩膀:“我也不劝你了,毕竟,我不是你,只要,我能陪你走这一程就好。”
苏度也笑了,笑
容之中带着几分叹息,天上明月将圆,但苏度晓得,自己心中,有一个地方,永远都填不满了。
杜氏次日一早,天不亮就起来,还拉了小宋姐一起壮胆,小宋姐也晓得吵架人越多越好,二人收拾好走出屋子,就看到吴嬷嬷在那等着,瞧见吴嬷嬷,小宋姐吓了一跳,急忙对吴嬷嬷道:“这是,这是……”
“我晓得,吵架这种事儿,你们自然比不上我,再说了,那个村里,要按了他们说的,二三十户都是杜家的佃农,真要下个辣手,那可不得了。”吴嬷嬷见小宋姐和杜氏的神色变了,吴嬷嬷这才道:“我跟了你们去,亮出身份,他们真要下手,也要掂量掂量。”
小宋姐急忙道:“这还真是我们没有想到的。”
“走吧,这要上门去吵架,自然就要让人人都晓得才是。”吴嬷嬷说着就往屋子走,二人急忙跟上,虽然天色还早,也有人起来了,见她们三人往村外走,就有人笑着问,她们是不是进城去。
吴嬷嬷自然把目的说出,问的人不由啧啧几声:“这事儿,这事儿……”
“这彩礼银子都送过去了,庚帖都已经换过了,不管是人,还是银子,总要还上一样。”杜氏打断那人的话,这人也笑了:“说的是,不管是人,还是银子,总要还上一样,才公平公正。”
等走进那村子的时候,这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差不多晓得了,杜氏和吴嬷嬷
交换了一个眼神,杜氏就走到那户人家门前,在门上重重地敲起来。
还在过年时候,起得早的人并没有那么多,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内有人高声在问:“谁啊!”
“我,来寻你们家有事。”杜氏也高声说着,听到外面是女人在说话,就算从没听过这人的声音,里面还是传来脚步声,一路走过来开门。
等门一开,看到面前站了三个眼生的人,开门的妇人不由吃惊:“请问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邱家吧?你家有个表妹,姓柳,闺名叫个兰花,是在这吧?”杜氏张口就说,邱大嫂听到杜氏这样问,也笑了:“是,我男人是姓邱,我男人有个表妹,确实是在这里。”
邱大嫂话刚说完,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就从屋内走出来,在那高声道:“侄儿媳妇,你在和谁说话呢?还不赶紧去做早饭,伺候爷吃早饭。”
爷?这就有些奇怪了,这家里谁能被称为爷?杜氏见邱大嫂想要关门,一副要打发她们走的样子,杜氏的脚一抬,就走了进来,对邱大嫂道:“怎么,亲家上门,你们也这样不成?”
“什么亲家?”柳大娘见杜氏走了进来,开口就呵斥,杜氏笑了:“怎么不是亲家,你们家拿了我表弟的聘礼,还换了庚帖,这会儿,你女儿就是我表弟的人了,我表弟家里出了事儿,你女儿就该过去帮忙办丧事,而不是在这躲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