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的话没说完,盯着苏度突然发出一声怪叫:“难道说,你对宋姑娘,有情?”
“宋姑娘?”苏度惊讶地重复了一句,看着张青,实在不明白张青怎么会说宋珍。张青被苏度看得脸红,接着张青就轻声道:“你们两个,也是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自然是可以结亲的。苏度笑了笑,想要说张青一句,突然苏度想起了什么,于是苏度对张青道:“难道,你喜欢宋姑娘?”
“你说什么呢,我见宋姑娘,统共也只有四五面。”张青的脸越发红起来,不过仗着有黑夜掩饰,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说话。
“喜欢一个人,情根深种,一面就够了。”苏度的声音像从远方传来,张青看着苏度,听出他话中的惆怅,不是宋珍,肯定也不是周乐,那必定也不会是那些下人们。张青只觉得有个名字要跳到自己舌尖,但这个名字,张青连说都不敢说出口,邝素巧,那是一个小寡妇,虽说寡妇再嫁并不罕见。
但南阳侯府,怎么会允许苏度娶一个再嫁的寡妇呢?更别说,素巧已经嫁过两次,名分上,还是英国公宋安的妻子。
“情根深种,一面就够了。”张青把将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下去,只对苏度说了这么一句,苏度也笑了:“不管什么样的情根深种,都和我没有关系了。”
苏度话语中的惆怅更重了,张青看向苏度:“既然如此,那你以后,以后娶
的妻子……”
“我会忘记这一切,我会像世间每个做丈夫的人一样,和自己的妻子举案齐眉、生儿育女。”苏度说完觉得脸上有些湿,终究还是没有勇气,像周乐一样有勇气跨出这样的一步,宁可不要这些名声、地位,去追寻自己想要的。
张青想要安慰苏度,却觉得没有什么可安慰的,过了好一会儿,张青才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世间事,不过如此。”
“是啊,世间事,不过如此。”苏度用袖子擦掉眼中的泪,勉强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世间事,不过随波逐流。
苏度调转马头,忍不住回头又看向那所宅子,只能看到宅子里的灯光,想象着宅子内欢声笑语,如同天下那些团聚的人家一样,而不是像自己和张青二人,在这寒冷的夜里,吹着冷风,骑在马上,看着那些烟花,想着那些温暖。
“我们回去吧。”苏度轻声对张青说,张青点头:“是啊,回去,今晚,还要守岁呢。”
守岁,该是一家子在一起,烤着火,喝着酒,吃着喜欢吃的东西,在那说说笑笑,张青想起以往家中守岁的样子,就对苏度笑着道:“我爹娘啊,这会儿一定聚在一起守岁,两人还会说我,我娘大概会说,给我送的棉被,还不够暖。”
每次听到张青提起家人,苏度都能听出张青话中对家人的眷恋,而自己的家人呢?不是对自己不好,而是这样的好,似
乎总拗不过规矩。许多事情,常常只能得到一句,规矩如此的答复。久而久之,就不会再想撒娇了,毕竟,年纪大了,撒娇也是不合规矩的。
“今年,我们两一起守岁,明年啊,只怕就是你带着一家子守岁了。”苏度努力让自己的话语变得轻松一些,张青也笑了笑,明年再说明年的话,谁晓得明年是个什么情形。
堂屋里放着火盆,宋珍和婉儿两人往火盆里放了几个橘子在烤,满屋子都是橘子的香味。春燕和春芽两个穿梭在堂屋和外面,不时传来李嬷嬷让李管事少喝点的声音。万老太太在和万舅母说着来年的安排,周乐在和夏云二人说悄悄话。
素巧坐在一角,听着这热热闹闹的声音,唇边也露出笑,这就是素巧想要的日子,这样轻松自在,人人都欢喜的日子。
“姐姐,你不要睡。”婉儿伸手塞给素巧一块糖,素巧这才睁开眼睛,看了看时辰:“什么时候了?”
“快交子时了。”周乐也抬起头,她穿着件新做的衣衫,整个脸都被昭君套藏住了一样。
“可惜过年不许动针线,不然的话,我还真像给妹妹做件衣衫。”夏云不无遗憾地说着,宋珍已经靠进夏云怀中:“那姐姐这会儿就想着,要给我做件什么样的衣衫,等出了正月好动手。”
“做衣衫可要许多活呢,要拿料子出来,还要量体。”说着周乐就看向宋珍:“我瞧着,你
这几个月越发长高了,等夏云做出来,这衣衫,就怕不够了。”
“那我长高没有?”婉儿也凑上来说话,万舅母捏一下女儿的脸:“你啊,像我,个儿不高。”
“那表姐个儿就高。”婉儿不服气地嚷着,万舅母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表姐比你大呢,你啊,要再长长,个儿才高呢。”
“个儿不高也好,省布。”素巧跟着打趣,婉儿的唇顿时撅起:“我才不要省布呢。”
“交子时了。”万老太太笑着说了一声,果真听到远处传来梆子声,还有人家开始放鞭炮,这是新年伊始,素巧听着外面传来的鞭炮声,去年过年时候的情形还在眼前,那时候的素巧愤怒却无措,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英国公,一个年纪比自己父亲还大的,娶过三房妻子,有过十来个妾室的男人,要成为自己的丈夫,而自己嫁给他的最大的作用,是给他生个儿子。
素巧有不甘,但素巧也晓得,自己的抗争毫无作用,而现在,又是一年过去,这一年发生的事情,是素巧想都没有想过的,现在,眼前的一切,才是素巧想要的,而非别的。
“压岁钱压岁钱!”宋珍和婉儿已经嚷起来,素巧也笑了:“好,好,你们两个不要嚷,一个个来,不会少了你们的。”
说话时候,吴嬷嬷和李嬷嬷已经带着人走了进来,要依了礼仪,对素巧和万老太太这些磕头拜年
。于是吵吵嚷嚷中,众人各自受了礼,又散出去不少赏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