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珍和小宋姐是在快要团圆饭快要开始的时候回来的，宋珍脸上有泪痕，众人都晓得她刚刚哭过，但众人都没有劝她，毕竟是人，该哭的时候就该哭，该笑的时候就要笑。

夏云已经笑着上前拉宋珍入席：“你啊，来得这样慢，我还打算去接你呢。”宋珍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靠在夏云肩上。

夏云伸手抚摸宋珍的脸：“你过得欢欢喜喜，姑姑就会欢喜。”

“我晓得。”宋珍见桌上有酒，伸手拿过酒壶，满满地斟了一杯酒，就对素巧道：“我要敬邝姨一杯。”

“怎么好端端地，你想要喝酒了？”素巧看着宋珍，含笑询问，宋珍也笑了：“若没有邝姨，我的日子定没有如此舒服，所以定要敬邝姨一杯。”

“这么说，我也该敬姐姐一杯。”周乐也端起酒杯，素巧不由笑了：“周妹妹竟是在占珍儿的便宜。”

“这有什么，我唤表姐做姐姐，珍妹妹唤我做姐姐，我们啊，各论各的。”婉儿在那插嘴，万舅母一巴掌打在女儿身上：“你也来凑热闹。”

“今儿过年，凑凑热闹，难免的。”万老太太笑吟吟地阻止儿媳，万舅母就点一下女儿的鼻子：“你啊，这会儿是被人疼惜的了。”

“姐姐也疼惜我呢。”婉儿笑吟吟地说着。

素巧已经示意小宋姐把众人的酒杯都斟满：“既如此，今儿大家就共饮一杯，我们以后啊，要过得欢欢喜喜。”

欢欢

喜喜这几个字，写出来那么轻易，但要做到，竟如此之难，周乐把杯中酒一口喝干，对素巧笑着道：“我今儿才觉得，家人原来是这个样子。”

“难道原先，你的家人不是这样对你？”素巧含笑询问，周乐笑了：“她们对我，不是不好，而是，不亲。”

在重重叠叠的规矩下面，也许身边服侍的人都要比家人更为关心，说是家人，说是至亲，却不得见面，不能亲热地说上几句话，真是好笑。

“周家诗书世家，规矩严些也平常。”京中各家的规矩是不一样的，勋贵家中难免纵容些，而书香门第规矩就要严上许多，甚至女眷都不出来和别人家来往的都有。

周乐听了素巧这话，也笑了：“原先我总害怕自己坏了规矩，没了名声，不能嫁个好人家，后来我才明白，过日子，自己欢喜最要紧，而不是活在别人嘴巴里。”

别人再夸赞，那日子也是自己过的，不是旁人过的。宋珍伸手大力地拍着周乐的肩：“这句话说的好，当初我在吴家学规矩，那些人说，按了规矩，我不能唤我的娘为娘，只能唤她为姨。我说，这规矩就不对，我娘养了我十四年，什么风波都不让我沾惹，这样好的娘，我为何不能认？”

“是啊，这样好的娘，为什么不能认？”周乐重复了一句，宋珍就笑着道：“后来我才晓得，把那些规矩名声全都丢下，人啊，也欢喜

许多。”

“说的好，我们两个再喝一杯。”周乐又端起酒杯，万舅母不由摇头：“还是少喝一点，喝多了，睡觉头疼。”

“就喝那么一点点。”婉儿说着就笑了：“这酒也不好喝，为何会有人想要借酒浇愁，奇怪奇怪。”

“浇的不是愁，而是想要忘掉。”素巧在那含笑说，婉儿也笑了：“忘掉，忘了什么呢？我觉得，这日子这样快活，我才不愿意忘呢。”

“婉儿你说的对，来，我们两也喝一杯。”周乐端起酒杯就要和婉儿喝酒，素巧这下出来拦着：“周妹妹，你还是少喝一点。”

“我晓得，但我这会儿，很是欢喜。”周乐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素巧看着周乐的眼睛，笑着道：“你心中也有许多心事，想借着这杯酒浇了，但你要晓得，日子是自己过的，而不是别人替你过。”

“是！”周乐说完，就又把杯中酒喝完，小吴嫂子不由摇头：“你们啊，都在喝酒，怎么，嫌我做的菜不好吃？”

“哪里话，小吴嫂子做的菜，最好吃了。”婉儿已经夹了一块肉过来，还笑嘻嘻地说：“瞧瞧，这肉啊，比我娘做的……”

婉儿话没说完，万舅母就拍了她一巴掌，婉儿哎呦了一声，就缩在万舅母怀中撒娇：“娘，您做的菜，也好吃。”

“瞧瞧，这个，最好吃和也好吃，不一样。”万舅母怀中搂着女儿，开怀大笑，万老太太也笑了：“这样热

闹，还真是，我从没想过的。”

“原先您过年，是怎么过的？”周乐给万老太太布了一筷子菜，万老太太笑着说：“还不就是那样，忙忙碌碌地准备团圆饭，等饭上了桌，有时候他们吃上两口，就被人叫走了。”

而饭桌上，女儿的身影永远消失了，想起女儿，万老太太难免有些黯然神伤，接着万老太太就道：“我啊，做梦都没想到，这日子，还能这样热闹。”

外孙女会在跟前，会和他们一起，快快活活地过一个年，而不是各自守着各自的或丰盛或简单的团圆饭，听着别人家的说笑。

“今儿啊，还有烟花呢，不如等会儿，外祖母您点第一个火。”素巧也给万老太太布了一筷子菜，万老太太看着素巧：“我点第一个火？”

“自然，这里啊，您最德高望重。”周乐也在那笑着说，万老太太眼角又有泪，强忍住了：“好，那我啊，就去点第一个火。”

说完，众人又欢欢喜喜地开始用饭，和里面热热闹闹相比，摆在外面男人们的一桌，就冷清多了，万德全坐在最上面，李管事和吴管事在那陪着，还有两个孩子，听着里面传来的说笑声，万德全喝了一杯酒，笑着对吴管事道：“这样没人打扰的团圆饭，我这辈子，也没有吃过几回。”

“以后啊，舅舅的团圆饭都是这样的。”吴管事给万德全斟酒，含笑说着，李管事刚来不久，也只听

李嬷嬷说过万德全的出身，还不晓得万德全的脾气，因此李管事只是看着吴管事，吴管事做什么，李管事就跟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