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女子,都是这样过的。宋珍想起自己的娘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那时候,娘眼中有叹息。
那时候,就该多问问娘一些事。宋珍抬头,却见素巧带着人走过来。
宋珍不由笑了:“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来花园了,我想着,这些日子都在忙,竟然没有问过你都在做些什么。”素巧的话让宋珍又笑了笑:“也没什么好做的,只是觉得,这荣华富贵,像是,像是……”
宋珍的眉皱起,素巧晓得宋珍要说的话,必定是丫鬟们不能听的,于是素巧对宋珍举起一根手指,示意她不要再说。
宋珍笑容有几分无奈,素巧握住她的手往院子那边走:“前儿,你舅母写信来说,想让你趁这个时候,多读一些书,多学一些当家理事的规矩,好等到出孝之后,给你寻一门亲事。”
“我不愿意。”宋珍的话让素巧停下脚步看着她,宋珍看着春花秋月她们离自己很远,于是宋珍再次开口:“您也不喜欢这宅子里的生活吧?”
“我……”素巧只说了这一个字,就停下说话,过了会儿素巧才笑着道:“由不得我。”
“可您不喜欢这些规矩,厌恶这些束缚。荣华富贵,世人眼中的荣华富贵,对您来说,您并不在乎。”宋珍急急地说着,素巧伸手抚摸她的发:“好了,好了,你心中在想什么,我已经明白了,但是许多事情,不是我们想要怎样,就能怎样
。”
一个是国公府的夫人,一个是国公府的千金,名分已经定了,那就只能在这国公府内,过着众人羡慕实则无趣的生活。
“我想我娘了。”只有当着素巧的面,宋珍才能说出那个娘字。素巧晓得宋珍追忆的不是她的娘,而是曾经无忧无虑不被束缚的生活。
素巧轻轻地拍了拍宋珍的手,刚想要再说话,就有婆子走上前:“夫人,舅夫人遣人送东西过来。”
“你跟我一起去见见吧。”素巧此刻心乱如麻,却也只有这句话能说,宋珍点头,泪似坠未坠,素巧握住宋珍的手往外走。
送东西来的是王嫂子,她还带了个头发斑白的婆子来,看见素巧带着宋珍走出来,王嫂子急忙上前行礼:“给夫人请安,见过表姑娘。”
听到表姑娘那三个字,张老婆子的眼睛顿时亮了,这是自己女儿的女儿啊,本该是被自己抱在怀中,亲个不够的外孙女啊。
张老婆子的手不由往前伸了伸,仿佛想抚摸外孙女的发,但王嫂子已经遮住了张老婆子的手,对素巧道:“今儿夫人的娘家送来几样点心,夫人想起昔日表姑娘的姨娘也喜欢吃这几样点心,就让我们把这几样点心送过来。”说着话,张老婆子已经打开了匣子,里面放着四样东西。
宋珍已经啊了一声:“豆腐皮包子,这个我娘最喜欢吃了,也做得最好吃了。”
“这包子,府内的厨子做得最好。”张
老婆子听到宋珍的声音,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感情,颤抖着声音说,宋珍已经伸手,王嫂子取过一边的筷子,给宋珍夹了一个。
宋珍咬了一口就笑着点头:“果真和娘做得味道一样,不,比娘做得还要好吃。”
张老婆子的泪都要落下,强忍住泪对宋珍道:“是,这豆腐皮包子,看起来简单,做起来也不难。只是,只是……”
“只是这吃了豆腐皮包子,要喝上一口茶,解解腻,才好吃下一个。”王嫂子已经端过茶,宋珍漱了口,王嫂子这才说起别的点心来。
宋珍把茶碗放回到张老婆子的手上,张老婆子感到外孙女的手心十分细腻。曾经,自己的女儿是撒娇地和自己说,要吃豆腐皮包子,要自己给她做,做好了,又要说,没有府内的厨子做得好吃。
知道信的时候,想要去寻女儿,寻不到啊,寻不到啊,女儿已经不见了,被嫁了人。这会儿,女儿的女儿就站在自己面前,却不能唤她一声,只能毕恭毕敬地说一声,表姑娘。
“还请回去和舅母说,我很喜欢这几样点心。”宋珍也晓得该怎么说,王嫂子笑着应是,也就拉着张老婆子告退。
等出了厅,从管家娘子手中拿了打赏的红封,王嫂子这才扯着还不愿意走的张老婆子:“走吧,再不走,被人瞧出端倪来,就是我的过错。”
“那是,她的女儿。”张老婆子的泪,在出了二门之后
,终于落下。
“是,但你也不要想着去做什么外祖母。”王嫂子冷冷地说,张老婆子点头:“我晓得我没有这样的福气,她的外祖母,是吴老夫人。”
她的舅母,是吴家的夫人,至于这些她的骨血亲人们,永远都不能听她唤一声外祖母。
“罢了,罢了,我这偷偷摸摸把豆腐皮包子都放进去了,也可以了。”王嫂子拍拍张老婆子的手,那碟豆腐皮包子,是张老婆子亲手做的,央求了王嫂子,才偷了这个空,让王嫂子带着张老婆子,一起来送点心,把那碟豆腐皮包子,放进了点心里面。
“能让她吃一口,也算是尽了我的心了。”张老婆子心如刀割。王嫂子瞧了她一眼:“你也是积年的老人了,可不能坏了规矩啊。”
“我并不敢坏了规矩。”张老婆子急忙说,这规矩,怎能坏了?她是国公府的小姐,是吴府的表姑娘,和这些下人们没有关系。
“那个老婆子,她是,她是……”等张老婆子走了,宋珍面上的笑容这才消失,和自己娘做出来的一模一样的豆腐皮包子,甚至连包包子的法子都一样,会在豆腐皮上掐一个小小的指痕,包了一点点竹笋,再滴上几滴麻油。
“这是我娘教我的。”自己的娘曾经笑着说,那时候自己曾经问过,娘的娘,是不是就是自己的外祖母。娘是怎么回答的?她眼里的光消失了。
“如果有天,你父亲把我
们接回去,那你就不能叫我娘,更不能叫我娘为外祖母。”娘只是摸着宋珍的头发,郑重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