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八百二十八章 人各有志难求一(1 / 1)

说到这里,诸葛长民更加激动,语调也抬高了一些,这让他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耳边回荡着:“寄奴哥,你也知道,这才是我们北府军多年来的规矩,战胜后允许掳掠,让兄弟们拿到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从君川之战到刘镇北的平定吴地八郡,哪次不是这样?”

“在你的指挥下,京口建义,参与的兄弟们不过一千余人,都得到了官爵回报,这就不说了,可上次西征荆州,你说要安抚荆州人心,不允许掳掠,兄弟们本身就很不满意,这回伐胡虏,还是跟我们有深仇的胡虏,慕容氏横行北方多年,无数藏宝都在广固,就这样让兄弟们眼睁睁地放过?只怕众心难安啊!”

刘裕轻轻地摇了摇头:“长民,这么说来,这回在你的所部,肯来北伐的兄弟,不是因为想要驱逐胡虏或者是朝廷的调令,而是听到了什么慕容氏在广固有着大量藏宝的消息,想来发财的?”

诸葛长民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对其他众将说道:“难道只有在我军中有这种传闻吗?你们的军中,应该也到处有这种流言吧。”

檀韶点了点头:“不错,出兵之前就有很多军士主动从军,说要北伐南燕了,不仅可以报仇雪恨,打回老家,还可以得到南燕百年来的藏宝。”

向弥也沉声道:“是啊,连我在吴地种田的三个侄子都来了,上次西征时死活不肯来,这次倒是主动跑来,可以说军中大多数的人都在流传,说什么慕容氏自入主中原以来,统治北方多年,有着从石赵到前秦的大量珍宝,富可敌国,所以每次燕国被攻击,都要召集全国各地的鲜卑族人回都城,就是为了防守这些藏宝,不被外人得了!”

刘藩笑了起来:“不但是在扬州,江北,就连我们豫州和兖州,也是一个月前就流行了这些传闻,听说之所以有几万户鲜卑人肯离开家园,甚至象贺兰部这样叛离北魏,投奔南燕,就是因为有这些慕容氏的宝藏,后赵石氏的不说,就连前秦苻氏的多年积蓄,也在长安给那西燕慕容永所劫走,最后带着一路想回辽东,却被慕容垂所灭,这些宝藏最后也归了慕容垂,后来后燕灭亡,慕容德带着大部分的藏宝,逃向了青州,现在这些宝贝全在广固,要不然,这区区青州的一州之地,怎么可以给他动员出几十万兵马呢?”

随着刘藩的话,帐中众将都交头结耳,个个在点头称是,显然,他们也面临了同样的情况。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想不到,这次出兵集结如此顺利,居然是因为这样的一个谣言,也怪我这次过于着急出兵,居然都没有了解军中的这些传言。”

孙处说道:“寄奴,这些流言是出兵前就传得到处都是了,但只在北府军中和老兵里传播,普通民间没有这些流言。你大概是都在朝中或者是帅府,并不知道底下的这些士卒间的传言了吧。只是这次出征之后,按军法禁止这些流言传播,所以将士们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并不说什么。”

刘裕点了点头:“如此说来,大家其实这次从军,是为了得到攻破广固之后的所谓百年藏宝?”

虞丘进正色道:“寄奴,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到这些,但事实就是如此,普通的士兵,已经没有几个象你当年那样想着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了,这次也不是保家卫国抵抗胡虏入侵,而是北伐灭国,老实说,北方沦陷胡虏之手,已有近百年,尽管其中也有数次收复,但都是很快得而复失,无论是北方的民众对大晋,还是我们这些北方流民在南方的后代,已经是三四代人相隔了,不象瓶子,兔子他们本人南下,还有着收复故土的迫切想法。要所有人都不惜生死只为打回祖父甚至是高祖时就逃离的地方,有点强人所难了。”

刘裕的眉头轻轻一挑:“确实如此,三代人,其实是出五服了,我爹的时候还天天教诲我要打回北方,恢复中原,但就连我自己,也很难有时间再去教导兴弟这些道理了。贵子,你说的确实是人之常情。但是,哪怕是正常的朝廷征募,也不是没有回报的,在军中有军饷,在家中可以因为自己从军而全家免役,战后还有赏赐,难道这些,还不够回报吗?”

诸葛长民笑着摆了摆手:“要是说平时剿灭个山贼,讨伐一些据庄园作乱的吴地土著,那当然这些就足够招得到人了,毕竟难度很低,完成起来很容易,只靠朝廷的封赏,那就可以让全家免税三年,这种事情,大家会争着来。”

“可这回是北伐啊,对手又是纵横天下百年,几乎所向无敌的慕容氏南燕,不说远的,就是十几年前,五桥泽一战,京口几乎家家戴孝,可以说我们大晋历次北伐,输的最多,死的最惨的,就是败在这慕容氏的铁蹄之下,出征这样的强敌,能不能活着回来,谁都不知道,要在这时候从军,那可真的是要作九死一生的准备,我们这些老兄弟可以说你寄奴哥一声令下就刀山火海,因为你救过我们的命,带我们取得了荣华富贵,但是那些年轻人呢?能强求他们也不顾生死,只为了实现你刘大帅心中的理想?”

说到最后的时候,诸葛长民已经双眼圆睁,手也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终于,能把多年埋在心底的一吐为快,也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舒爽。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刘裕,是的,诸葛长民说出了他们所有人想说而不敢说的话,现在大家都在等刘裕最后的决断,是继续坚持自己的理想,施行仁义,而是恢复到刘牢之时期的政策,战胜后放抢以刺激士气,就在于刘裕的这一句话了。

刘裕的神色平静,目光从一张张充满了复杂神色的脸上扫过,最后回到了诸葛长民的身上,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众家兄弟,请问你们,当初少年从军时,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