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崖子叹了口气,眼下无可奈何,便想离去,玉不莹忙道:“祖师爷既然来了,大伙儿想尽尽孝心,设宴款待祖师爷,这许多慕名而来的英雄好汉,也全都敬重祖师爷久矣,渴望一见,还望祖师爷赏脸。”
雨崖子盛情难却,答应下来,玉不莹大喜,忙吩咐庄上仆役准备,于大殿中整治酒席,好酒好菜,如山如海,雨崖子不喜人间烟火,只是品尝素酒,稍尽意思而已。庄上群雄见她貌如天仙,名不虚传,无不赞叹,但无人胆敢有半分不敬,更无人有意劝酒。
牛乐、友朋、冠捷、厚直、墨俗五人来此已有数日,一贯自高自大,瞧不起这些凡间人物,但在雨崖子跟前却收敛许多,与众人有说有笑,极为亲和。
盘蜒环视全场,神色茫然,玉不甜找他喝酒,盘蜒问道:“师兄别来无恙么?”
玉不甜苦着脸道:“这些时日都不太平,山庄里挤满了人,有名的,无名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众弟子叫苦不迭,但也无法可想。”
盘蜒奇道:“其中还有无名之辈?莫不是奸细么?”
玉不甜道:“就算是奸细又能如何?放着几位万仙仙长在此,料来也不敢造次。今日祖师爷一走,大伙儿自然也散了,咱们总算能有些太平日子。”
盘蜒忽然道:“我瞧瞧你面相。”将玉不甜拉到一旁,命他张嘴瞪眼,观闻问切一番,眉头紧皱,低声道:“我传你几句口诀,你偷偷运功,排除体内毒素,可留得一条性命。”
玉不甜目瞪口呆,正要发问,盘蜒轻声道:“不可宣扬,你将这口诀偷偷告知你大哥,也要他小心在意,但莫要声张。”
玉不甜精通医道,问:“你那口诀调养阴阳,镇压肝脏邪火,似是对付极厉害的疫病,莫非咱们不知不觉已中了奸人毒计?”
盘蜒道:“此乃太乙驱邪之法,那疫病尚未发作,故而能够祛除。”
玉不甜急道:“那为何不告诉大伙儿?难道只有我兄弟二人中招?”
盘蜒道:“不可让那人有了提防,说出来便不灵了。况且各人体质各异,我熟知你兄弟二人经脉分布,气血运行状况,故而能对症下药,其余人则难以相救。”
玉不甜急的满头大汗,匆匆忙忙下去,找一空子,将口诀传给玉不莹,其余更不多说。玉不莹大大咧咧,也不多问,只是依言而为,身子也无病痛,也无缓和,只当是其弟设想的养生功夫。
盘蜒回到桌旁,作势饮酒,他不再去看旁人,自斟自饮,更不理旁人客套。
豹足、嘉麒、解谷三人离世时,将毕生遗愿托付给了盘蜒,他们的骨头、生命、灵魂,融入了盘蜒,成了盘蜒的一部分。盘蜒颇有自知之名,他并非善人,行事忽正忽邪,但唯有一桩好处,他信守承诺,始终不曾忘了那疫魔。
他知道疫魔逃了出来,他知道疫魔会埋伏在这儿,混杂在人群之中,他还知道以疫魔的医术,此刻已然痊愈。
雨崖子敌得过他么?如果她不能,盘蜒不会容他逃脱。她是解谷立誓保护的人,盘蜒责无旁贷,自当照看她,救她性命。
群豪酒酣耳热,各自胆大起来,对雨崖子与万仙众人一通奉承,更有人当场赞她美貌,雨崖子随口敷衍几句,心中颇不耐烦,但群雄给她面子,不辞辛劳赶来,她也不能当众破脸。
有一粗豪汉子忽然嚎啕大哭,跪在雨崖子面前,大声道:“求仙长替我主持公道!”
雨崖子问道:“你有何冤情?”
粗豪汉子涨红了脸,指着万仙门友朋道:“他他勾引我老婆,两人偷情已有数日,我我打不过他,他威胁我不许多口,否则要取我性命。”
友朋脸上变色,怒道:“你这醉鬼,胡说些什么?”
雨崖子慎重起来,肃然问道:“友朋师侄,这位汉子所说可是真的?”
友朋脸皮一红,但他是万仙成名高手,身列飞空阶层,不愿撒谎,说道:“师叔,我原也不知那女子已然婚嫁,她自个儿也找上我,我也无法可想。他妻子水性杨花,不守妇道,我初时不知,之后便已后悔。”
群雄中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雨崖子侧耳一听,知道众人大多知道此事,只是摄于万仙之威,不敢出头罢了。
汉子咬牙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老婆确确实不好,但此人举止不端,先与我妻子眉来眼去的”原来万仙门人,不少都是风流人物,平素在门中乱来惯了,到了凡间,无师长约束,更不顾礼法。凡间女子遇上万仙众人,心存仰慕,往往被三言两语,挑的心痒难搔,主动招惹、趋之若鹜的大有人在。
此时众人都有些醉了,这汉子一起头,旁人各个儿指着万仙五人喝骂,说他们作威作福,不干正事,一天到晚的拈花惹草,看来似友朋这般情形,其余四人也不甘落后,各有建树。
雨崖子大感羞愧,凝视盘蜒,心想:“稍有不慎,盘蜒将来也会如他们这般。我万仙中人才无数,但大多意志薄弱,不耐诱惑,只是门风如此,也是积重难返了。”
牛乐微微一笑,朗声道:“我万仙门人,行事逍遥自在,不受约束,岂是凡人所能揣度?况且我等无法生育,便算与那位姑娘有情,也不过是露水姻缘,转瞬即逝罢了,诸位何必放在心上?”
群雄登时大怒,连声喝骂道:“好个不要脸的混账东西,王八羔子!”“不错,万仙高手,便是这般模样么?”
雨崖子举起酒杯,陡然掷出,朝牛乐飞去。牛乐急忙伸手去接,但那酒杯忽上忽下,酒水撒出,溅入牛乐眼中,牛乐“啊”地一声,又被酒杯砸中额头,霎时鲜血淋漓。他虽是一第四层弟子,但沉迷欢愉,远不及张千峰,更与雨崖子天差地远,而雨崖子怒到极处,这一掷毫不留情,若她下手再重些,已取了牛乐性命。
雨崖子道:“尔等这般行事,与凡间负心薄幸之辈有何差异?等回山之后,我会向法剑派师兄告知此事,非要重责尔等!”法剑派主管万仙门中赏罚大事,最是严厉,雨崖子见派中弟子如此不像话,更是加倍气恼。
牛乐等人大喊倒霉,但事已至此,却无法可想,只恨自己一时疏忽,竟让人将此事捅了出来。
这时,有一仆役上前替雨崖子换了杯酒,雨崖子心神微分,不虞有他,便想饮酒,但盘蜒霎时拉住雨崖子衣袖,指着那仆役说道:“这位兄台,你这酒壶从何处得来?”
那仆役奇道:“我从厨房取来的,客人,可是有什么不对劲么?”
盘蜒让玉不莹找来一犬,让犬饮酒,隔了半晌,那犬并无异状,群雄本有些担心,见状无不松了口气,笑道:“小兄弟虚惊一场,可是谨慎过度了?”
牛乐突然道:“对了,你可是神藏派里那挺出风头的小子?号称三天之内,练成飞升隔世功涉水境界,随后又在擂台上被人揍得哭鼻子了?”
盘蜒点头道:“回禀师兄,正是区区在下。”
法剑派五人面面相觑,猛然一齐大笑起来,脸色鄙夷至极,友朋道:“这位师弟,听说你一入本门,便与海纳派两位美貌师妹打得火热,却又在神藏派中藏有娇娘,此事可是真的?”
牛乐被雨崖子打伤,不敢对雨崖子怎样,但怀恨在心,有意在言语上找回场子,笑道:“岂止如此而已?这位老弟本事极大,可谓老少通吃,处处留情,我等可不能与他相比。”
友朋问道:“师兄为何说他老少通吃?他搭上的那几位,岁数可娇嫩的很。”
牛乐偷偷朝雨崖子望了一眼,叹道:“不敢说,不敢说,只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伙儿心里有数。否则神藏派这许多得力弟子,为何偏偏只有他一人能得伴雨崖子师叔?”
友朋“啊”地一声,道:“这位师弟这等本事,也是我万仙一绝了,不知有何名堂?”
牛乐笑道:“师弟有所不知,这门绝学,叫做一惊一乍,万众瞩目,你瞧他胸有成竹,拿美酒喂狗,显露一腔忠心,纵然猜的不准,也算立下大功,惹得佳人芳心暗喜”
雨崖子身形一晃,已到牛乐身后,捏住他脖子一翻,咔嚓一声,牛乐头上脚下,将桌子撞得粉碎。只听她冷冷说道:“再多说一句,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牛乐鼻青脸肿,嚷道:“我我回去禀告师父,非要找你算账不可你自个儿做出来的事,还不让人说么?”
就在此刻,只见一旁墨俗、冠捷、厚直三位三层弟子脸色发黑,拔出长剑,朝雨崖子背心斩去,这三人功力俗世罕见,剑上风声如哨,去势极快。但雨崖子眼观六路,顷刻间使出暖石功,浑身如罩玉石,铛铛声中,将那三剑反震回去,那三位弟子浑身巨颤,长剑脱手,口鼻流血,但他们似失心疯一般全不知疼,荷荷喊叫,施展擒拿,再度扑向雨崖子。
雨崖子袖袍一拂,喀嚓三声,将三人腿骨折断,那三人摔倒在地,终于无能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