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间,一年飞逝而过。
这一日黎明时分,天气寒冷,大雪纷飞,山间渺渺茫茫,一片洁白。昆仑山巅更是积雪深厚,没过脚踝。
小默雪起了个早,来到练功房中,静坐修行内功,一个时辰之后,这才转醒。又依照安排,做些扫雪、烧水的劳作,随后沏了茶,送往师父屋中。
推开房门,红香斜倚床上,笑吟吟的看着她,叹道:“徒儿,你是我门下弟子,不必与旁人一般,轮流做这等活计。吴奇这等疼爱你,若被他得知,定然不喜。”
小默雪微笑道:“教中年轻子弟都忙于杂务,我也不好免除,姐姐不也依次辛劳么?吴奇叔叔知道我性子,岂会因此不快?”
红香跳下床来,运气片刻,已然神采奕奕,容光焕,洗漱梳妆后,打开门,碰巧道儿也已等在门口,恭敬喊道:“师父。”
红香道:“这些时日加倍寒冷,吴奇先生住在山下,器具简陋,咱们给他送些寒衣、棉被去。”
道儿哈哈一笑,顽皮眨眼,道:“师父,你对吴奇先生这般体贴,真如妻子一般呢。”
红香脸上一红,心下却喜,道:“小丫头当真无聊,吴奇先生是咱们衣食父母,我是怕他冻坏了。”暗暗又想:“况且我早是他的人了,岂能不对他好些?”
默雪、道儿取出棉被、棉袄,扛在肩上,随红香出了宫,走过通天桥,行向那财神堡。天寒地冻,地面湿滑,这通天桥通行不易,极为危险,但三人轻功极高,自然行走无碍。
到了财神堡,众铁甲人或站或坐,一动不动,三人走近,也并不迎接。小默雪呼出一口暖气,道:“这天冷的,连铁甲人都冻僵啦。”
红香皱眉道:“铁人时尚且如此,这人更吃不消。”
急急穿过院子,来到盘蜒屋中,却不见盘蜒影子。红香大失所望,怨声道:“这冰天雪地的,他去哪儿了?”
道儿、默雪见红香柔弱无助的慌乱模样,暗暗好笑,道儿嚷道:“这吴奇叔叔也真是的,师父不辞辛苦的前来瞧他,他怎能擅离职守?师父,你若再见到他,非得要他好好抱抱你,替你暖暖身子不可。”
红香拧了道儿一把,脸上烧,道:“谁要他抱了?他这般冷淡性子,真要抱我,非得好好求我不可。”
道儿捂着脸,深奥一笑,道:“那你是要他抱呢?还是不要他抱?”
红香急忙道:“我才不要.....”
道儿忽然望着门口,道:“吴奇叔叔,你回来了?”
红香“啊”地一声,立即改口道:“他硬要抱我,我只能依他,谁让我欠他人情,唯有任他欺负呢?”几句话糊弄过去,一回头,眼前哪有盘蜒?
红香又羞又恼,作势要打道儿,道儿娇笑起来,朝红香低头求饶,红香骂了几句,这才作罢。
小默雪忽然道:“他不在此间,多半在明神师伯那里。”她身为天灵者,常常迸灵感,猜测甚是精准。
红香大感吃醋,道:“他与姐姐倒也要好,莫非....这老混球,背着我,又到姐姐屋里睡去了?”
小默雪摇头道:“不,不,他多半是有要事,咱们去瞧瞧便知。”
三人搜寻无果,加快步伐,不一会儿回到明神阁,见明神端坐太师椅上,大殿之中,灯火通明,各堂各门的好手齐聚在此,似在等人。
明神笑道:“妹妹,你总算来了。”
红香奇道:“你们大伙儿聚在此间,这等隆重,为了什么?”
荧儿抢着道:“红香姐姐,你难道忘了?咱们一个月前,说好今日要考校诸位弟子武艺,决出另两位法王人选么?”她受两位圣女宠爱,加上武功高,身为座前护法,常常主持这等朝会。
红香一拍脑袋,这才想起,走向明神,怏怏道:“你怎地不提醒我?我.....也是昏了头。”小默雪、道儿听闻此事,也大感意外,原来两人这些时日苦练红香新传武艺,竟不曾想起此节。
明神轻轻一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整天陪着吴奇先生,坠入温柔乡中,好生甜蜜,天昏地暗,我可不敢打搅你二人。”声音沉闷,有些勉强。
红香羞道:“我...哪有这般痴傻?我不过听他说话,留得晚些,在他那儿过夜罢了,决计...别无隐情。”
明神叹道:“别无隐情?你在他屋中入睡,居然能把持得住?好,好,你连我都骗,可别怪我横刀夺爱,霸占他了。”
红香轻哼一声,道:“你夺,你倒是夺呀?你夺得走,我便抢得回来。不过他这人....着实冷淡,我纵然搂他抱他,总像是隔了老远一般。”
两人互相揶揄几句,但语气颇争锋相对,稍有不睦,明神低声道:“他在地窖之中,你去找他吧。不过须得快些,莫要太过缠绵。”
红香啐道:“谁会如此?”一闪身,绕过走廊,走入铜门。
这密窟之中,是她与盘蜒相识之处,也是两人结缘所在,她满腔柔情,朝前走去,忽然忍不住想:“他会不会....又在那儿要我?”念及于此,心脏砰砰直跳,顷刻间心醉神怡。
好不容易镇住心思,她来到屋中,粗粗扫视,不见盘蜒踪迹,大失所望,先想去别处瞧瞧。
忽然间,只听哗啦水声,有一人从那水池走出,跪倒在地,呼吸沉重,情形极为艰苦。
红香忙道:“吴奇!”扑上前去,撑住盘蜒,盘蜒侧脸瞧她,红香微微一愣,见盘蜒已现出本来面貌。
这一年之间,盘蜒不再向红香、明神隐瞒原貌,却让两人不得告知旁人,两人自然乐于遵从。
红香见他唇边染血,情状悲惨,心如刀割,将他轻轻搂住,不住亲吻他脸颊,按摩他胸口,温存许久,盘蜒恢复精神,微笑道:“多谢你,可我神智不稳,姑娘还请稍远离一些。”
红香扮个鬼脸,道:“你何必假正经?我俩早就是夫妻啦。你我头一回就在这儿,你还记得么?”
盘蜒道:“我只记得这头一回,哪里还有其余回合?”
红香嗔道:“你...讨厌....你明明每晚都....”开不了口,扭过头去,娇羞无限。
盘蜒实则并不曾再与她亲热,只是施展幻灵真气,令她以为如此罢了,对待明神,自也一样,对盘蜒而言,这并非愚弄欺骗,而是职责重担。她二人打从心底将他视作夫君,盘蜒因红香之事,自觉亏欠,既然能令两人欢喜,也不必真耽于此乐,更能借助小默雪耳目,消去血寒疑心,又何乐而不为?
这世道虽暂容他寄生,可却束缚着他,一点点融化他的心。他本该看破红尘,心无尘埃,不生爱意,不着恨情,不愿与女子同眠,更不会做出眼下这重重荒诞可笑,掩耳盗铃的蠢事来。但实情呢?他如弄臣般取悦这两位女伴,似乎留恋她二人柔情蜜意似的。
你会害了她们,使她们反目,昔日血元种下的果还在,只是无人诱惑,无人浇灌,不会作,但她们都痴迷于你,终有一天,嫉恨的种子会芽长大,她们会因你而疯狂,再度自相残杀。
他再望向那穿梭异世的池水,心下沮丧,非言语能述。他本以为驱逐那茫虎之后,这天门生异变,已可容他通过,可迄今为止,他试过许多法子,总到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他心想:“除了那朱雀、茫虎之外,这世上另有神兵,镇压灵气,故而此天门效用不全,不容我这...畸形怪物过去。我...当设法将它找出来,依样毁了,令此间与故乡同等。”
这将降下无尽的灾害,你当真要这么做?
此世有山海门人,他们自称仙神,有他们在,魔猎不足为患。
盘蜒固执坚决,再无犹豫,心念一动,那池水已被他真气封印,幻象重重,以防旁人通过。
红香脸蛋红扑扑的,宛如芍药,她轻声道:“师姐要咱们快些返回去,可....可....你若要那样,我...我都依你。”
盘蜒道:“正事要紧,咱俩年事已高,岂能如少年人般沉迷?”
红香嗔道:“好不害臊,言不由衷,你....晚间明明勇猛猴急的很。”紧紧握住盘蜒手掌,由洞窟中出来,推开铜门机关,临近大殿,盘蜒变回老书生模样,红香则整理脸颊,令羞红消退。
盘蜒悄然闪出,身法诡异,无人察觉间,已站在人群之中,红香则坐在明神一旁宝座上。他与两位圣女关系,仅有小默雪、道儿、荧儿知晓,故而须得小心遮掩。
明神朝红香眨眼示意,红香翘起嘴巴,低声道:“才没有。”明神又淡淡一笑,不再多言。
荧儿走上前,说道:“各位明尊弟子,依照本教旧例,教中当有四位护教法王才是。如今仅有麦夕、栋晨二人,仍需补齐两位。故而数月之前,两位圣女嘱咐各位勤修苦炼,研磨技艺,于今日比武,哪两位若胜出,既是本教新的护法尊者。”
众教徒眼睛亮,热情高涨,齐声叫好,但大多知道自己本领不及,最有望者,当是明神、红香的嫡传弟子,既各位堂主与白铠、阳问天、小默雪、道儿这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