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五湖四海皆为友(1 / 1)

东采奇见他好奇,忙将书藏于身后,道:“胡瞧什么?还不快睡?”

盘蜒道:“姑娘,这画册绝非蛮族所绘,是你随身携带的么?”

东采奇脸上一红,道:“是...是我闲着无聊,从金银国商人处购得,途中看看,也懒得扔了。”

盘蜒又问:“姑娘又不是稚龄娃娃,翻阅此书,莫非在想着意中人?”

东采奇命一条蛇咬盘蜒一口,盘蜒惨叫一声,道:“姑娘有话好说,何必这般狠心?”

东采奇微笑道:“放心,那蛇未曾吐毒,但你若不想再遭罪,快些闭眼休息!”

盘蜒嘟囔几句,屏息入眠。

....

空中一颗红球,逐渐降下,遮盖了太阳,天地间的沙土被染成红色,砂砾被狂风卷起,涌向红球,好似龙卷吸水,壮观而可怖。那颗红星之下,无数血红的影子虎视眈眈,眼中闪着凶恶的红光。

盘蜒身子一震,陡然坐起,重重呼吸几声,自觉汗流浃背。

东采奇立时惊醒,与盘蜒互视,盘蜒道:“我....我做了个梦,那并非寻常梦境,而像是..某种诅咒。”

东采奇叹道:“那是徘徊之沙的征兆,城主也被此物选中了么?”

盘蜒瞧她惨白的近乎透明的脸庞,心中杀意泛滥,但他稍稍遏制,已波澜不起。他想起剃德老人所述,登时明白过来,道:“那徘徊之沙选我与其余受选者厮杀?”

东采奇道:“是,非但是城主,我也是如此。它会挑动受选者恨意,令咱们自相残杀,随着时日临近,那恨意愈强烈,直至无片刻消停。”

盘蜒稍觉愕然,但又冷笑道:“荒唐,哪怕最狡猾的阎王,也休想扰我心思,何况区区徘徊之沙?”

东采奇轻叹道:“只盼如此。我原先对城主颇为友善,但此后或许身不由己,变得愈凶恶,还望城主见谅。”

盘蜒道:“你本就对我凶的很,我岂会同你一般见识?”

东采奇低笑一声,复又睡去,盘蜒却再也睡不着了。

如此等到天明,忽听帐外一阵骚动,敲鼓子闯了进来,喊道:“大人,不得了...”话未说完,见两人同床而眠,不禁瞠目结舌。

东采奇全不在乎,问道:“有什么事?”

敲鼓子收敛异色,正容道:“有毛贼闯入至高先知帐篷,将其中书库翻了个底朝天,偷走一卷先知梦境录。”

东采奇即刻道:“咱们快去瞧瞧!”

盘蜒道:“此事倒不要紧,但在下要上茅厕,且还需洗漱,否则怎能见人?”

东采奇啐道:“蛮荒之地,哪儿来这般麻烦?”

盘蜒道:“若这儿只有粗男野女,我倒可以忍耐,但面对佳人,身上异味不断,未免唐突。”

东采奇无奈,唯有暂且放他,耐着性子等了少时,盘蜒神采奕奕的返回,问道:“姑娘可也要解手?”

东采奇袖袍一卷,毒蛇又缠住盘蜒,懒得多话,直往先知大帐,盘蜒啧啧称奇,道:“姑娘不愧是阎王化身,不食人间烟火,自也脱出诸般烦扰,连大小解都免了...”东采奇忍住笑意,充耳不闻。

来到先知处,那先知大雷霆,焦急万分,不停喊道:“那个小毛贼,王八蛋,龟孙子,胆敢对我不敬?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东采奇见她屋内一片狼藉,问道:“先知说的是谁?”

先知恼道:“笼梵,是这臭小子!他昨晚带着那两个跟班,假模假样问我占卜之事,趁我进屋找水晶球时,将我点倒,随后大翻一通。”

盘蜒忽然如临大敌,道:“大事不好!这可当真不妙了。”

东采奇问道:“城主所谓何事不妙?”

盘蜒道:“先知所言有误,她骂笼梵是龟孙子,那不是连自己也骂了?”

东采奇与先知齐声嗔道:“这紧要关头,你捣什么乱?还不快闭嘴!”盘蜒挨了骂,哀叹一声,委屈不言。

东采奇道:“他偷走的梦境录讲些什么?”

至高先知急道:“是那另外两件宝物所在记载,笼梵他急着立功,多半先行赶去了。”

盘蜒暗忖:“是那异兽会三大弟子所布阵的宝物么?”

东采奇脸色剧变,道:“他是去了杭金大汗皇宫,还是戴安克尔山峰?”

至高先知咬牙道:“他还不至这般糊涂,想要单枪匹马入皇宫盗宝,我看多半是去了那山峰的遗迹。”

东采奇神情凝重,道:“那山峰中困难重重,无异于刀山火海、魔窟地狱,连我也不敢轻易闯入,笼梵稍有不慎,只怕性命难保。”

至高先知道:“是啊,是啊,这小子没头没脑,死了也是活该,但...终究...是我族中第一勇士...”说着直视东采奇,目光满是哀求之意。

东采奇道:“我这就赶去,但愿还来得及。”

至高先知松了口气,喜道:“多谢蛇帝大人援手,可大人千万保重自己,莫为那不肖子冒性命之险。”

东采奇一回头,见盘蜒笑容满面,不由头疼起来,她若将此人留在此处,他一转眼便溜得没了影,可她若将他带走,必在山中吃尽苦头,她沉思许久,道:“劳烦城主...随我同行!”

盘蜒道:“为姑娘效劳,实乃无上荣光。”

东采奇道:“我要你许诺,途中绝不逃跑!”

盘蜒笑道:“这是自然,若那山中危险,我又岂能舍得姑娘?”

东采奇暗暗愁,可眼下绝无第二条路可走,于是带盘蜒离了大营,骑上骆驼,绕过平野,穿梭山峰,跨越河流,火急火燎,马不停蹄,足足行了两天两夜,终于到了那戴安克尔山峰下,途中偶尔见到三匹骆驼脚印,但始终未能追上。

这戴安克尔山峰约莫五百丈高,山体巨大,态势绵长,从下观望,见这山峰色彩斑驳,红紫黑蓝,层次分明,构造奇特。山下有一条古河道,眼下已然干涸,山下一块块巨石宛如城墙,围绕山路,似乎在威吓路人,莫要进山。偶然间,可见山中毒瘴漂浮,感染草木,令景致愈诡异。而乱风吹拂,卷过古老、苍凉的山崖,仿佛古老的山神在哭泣。

东采奇仍未见到笼梵影子,对盘蜒道:“这山上不知有何凶险,你千万小心。”

盘蜒道:“鬼虎派在大漠住了千年,连山中有什么都不知道?”

东采奇摇头道:“自从那异兽会三弟子于此布阵之后,山间与某处妖界相通,物像阴森奇异,入山之人,从无返回,乃是大漠中公认的妖鬼境,魔鬼山,人人避而远之,绝无闯入的念头。我本想留到最后,待准备充分,再来此山寻宝。”

盘蜒喜道:“想不到天下竟有这等好去处,早知如此,我十年前就来了。”

东采奇听他说的轻松,也是哭笑不得,道:“你给我留神些!”松开绑着盘蜒的毒蛇。

两人绕开拦路的巨石,渐向上行,在这低处,山体还算平缓,石壁呈现红色,两人挑选途经,施展轻功,踏平缓处不断上升。盘蜒偶尔伸手触碰山岩,触手滚烫,不禁闷哼一声,但鞋子衣物触碰倒平安无事,这山岩内蕴藏剧毒,只灼烧人体。东采奇也察觉此节,以两人功夫,即便不用手支撑,自也行动如常。

行到途中,盘蜒问道:“姑娘是万仙门人,为何不会飞行?”

东采奇说道:“我听说若在此施展飞行法术,无论是羽翼振翅,还是御剑飞空,反而死的更快。”

盘蜒道:“我来试试,若身在高空,找人更加容易。”

东采奇劝道:“你少乱来!”

盘蜒笑了一声,陡然身子破空而起,双足御风,节节升高,东采奇心里为他捏一把汗,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突然间,有数个蓝色影子朝盘蜒飞去,盘蜒吃了一惊,出手去拍,那影子砰砰碎裂,化作蓝色粉尘,将盘蜒围绕其中。

盘蜒周身气罩鼓荡,阻那粉尘袭入,但忽觉自身真气沉重,流转滞涩数倍。他心中惊讶:“这粉尘寄生在真气之上,与真气共存,逐渐加重份量,若我运功飞翔,时候稍长,非摔落下去不可。”

他不愿蛮干,巧妙回旋,不久又回到东采奇身边,这才将真气收敛,道:“若贸然将真气散出去,必然引来那蓝尘依附。”

东采奇秀眉一扬,道:“你还在骗我?”

盘蜒道:“在下怎地骗你了?”

东采奇说道:“你御风而行,真气护体,内劲明明充沛的很,你从头到尾,根本不曾中毒。”

盘蜒见她不悦,说道:“我怎地没中毒了?原先确确实实中毒不浅,但眼下要帮姑娘的忙,这剧毒嘛,暂且解上一解,倒也无妨。待会儿若救出人来,回村之后,再重新中毒,不也一样?”

东采奇恼道:“你要中毒便中毒,要解毒便解毒,我这苦心修炼的蛇毒,于你等同儿戏一般,城主果然了得,我是甘拜下风了。”

盘蜒立时变了脸色,满脸病容,肌肤蜡黄,口吐鲜血,道:“实则...我已快被姑娘毒死,但念及你我交情,拼上性命,也要为姑娘效力。”

东采奇不禁粲然,笑道:“装得还挺像,罢了,罢了,不与你争了。城主,我问问你,我先前对你毫无防备,你明明早就能脱身离去,便是要伤我败我,也未必不能,为何却这般老实听话,任我刁难?”

盘蜒道:“只因我将姑娘当做朋友,朋友相处,何必斤斤计较?我吃些小亏,逗姑娘开心,与人方便,与己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