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诊出身孕之前,她还憋着一股劲儿一定要自己处理好冀王府的事儿,不让家里人担心的。可那天突然被诊出身孕,说实在的她的忧虑一下子就增加了。
有了身孕,很多时候便要以腹中胎儿为重,不能硬抗,也不能情绪过于激动。如果说婆媳之间也是一个战场,那她这边先就有了顾忌,没有了一往无前的勇猛。
而同时,因为她有了身孕,房事上一时不能伺候,婆婆心疼儿子,对当年冀王承诺一生只有她一人的怨怒恐怕更深……
晚间屠弈回来,睡觉时见她常常翻来覆去睡不着,也常拥她在怀安慰她,一切有他,让她放宽心思。可她心中虽暖,但婆婆那么大一尊大佛就在家中,让她怎么放宽啊?
说真的,虽然这些日子她人是好好地在娘家养着,可一想到再过些天小妹出嫁了,她最多在娘家待到三个月后,迟早还是要回去,心里就忍不住地烦躁。
屠弈说,若实在烦恼,那便说这一胎怀像不好,干脆在这里住到生产也可。百里柔听了,很是感动,但也更加无奈。
哪有媳妇一直住在娘家待产的?这话传出去,让人怎么看、怎么说?莫说她不可能做出如此不顾名声的事,就是她真那么做了,婆母难道就不能亲自挪动到京中,然后把她从百里府接到京都冀王府去?
到时候,所有人除了说她不懂事,说婆母深明大义,还能说什么?
百里柔怔怔地望着自家不知何时已经真的长大,通身华贵、璀璨逼人的小妹,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百里芸叹一声气,放下茶碗重又回来坐在床边儿:“问题已经给你解决了,这回可就别瞒着掖着的了吧?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百里柔一贯都是保护着弟妹的。百里芸比她整整小十岁,更是她从小就疼着护着的。如今忽然保护者和被保护者的位置翻了个个儿,百里柔怪不好意思的:“不过是些婆媳间常见的龃龉。”
百里芸催促:“既然是婆媳间常见的龃龉,眼看我就要嫁人了,你此时不讲,更待何时?等我也吃亏了之后才说么?”
百里柔想想也是。虽说以拓跋猎的爱护、以及小妹的能耐,应该不至于如此。可冀王对她的爱护难道就少了么?她百里柔的能耐难道就弱到哪里去?还不是烦恼至此!
说起来,百里柔和德太妃的矛盾,其实在德太妃还是德妃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种子。
因为毕竟,那时候德妃给儿子选中的正妃不是百里柔。她其实从来都不喜欢百里柔这样的姑娘。
这件事要想说清楚,百里柔不得不给百里芸从德妃这个人开始,从头讲起。
德妃的出身不凡,她的父亲是当年跟着先帝打过天下,后来又镇守过南境的南陵侯邕扈。
只是邕扈的妻子早丧,留下德妃这么一个幼女就去世了。邕扈是个跟先帝爷造反的武人,没旁人那么多的规矩,续娶的时候,别的条件都好说,就想娶一个温柔漂亮、还能真心对长女好的女人。
然后武夫邕扈就遇到了这么一个女人。
德妃的这位继母,性格是极温柔宽和的,长相也十分地美丽,家世也好。可以说,方方面面都让邕扈满意。唯一的硬伤就是她之前嫁过人,丈夫姓卞,在战乱中死了,给她留下了一个年幼的儿子。
不过,人家邕扈不在乎。
德妃继母的这个儿子就是卞南起。后来随母亲来到邕扈家中,成了德妃的弟弟。
不能不说,德妃是个很幸运的孩子。她的父亲很疼爱她,为她找的继母也是一个真心对待她的好女人。
德妃幼年时期能够从丧母的悲痛和惶恐不安中顺利地走出来,她的这位继母功不可没。
德妃很喜欢自己的这位继母,爱屋及乌地,也很喜欢卞南起这个弟弟,从小就护着他。比对后来继母给她生的亲弟弟邕贵、邕牍还强。
卞南起的性格有点像他娘,听话、绵软、乖巧。这种性格放在大家闺秀身上是优点,放在儿郎身上那是真有些要命。
再加上卞南起又是随改嫁的母亲进府的,论起来并不是南陵侯府正儿八经的主子,自然而然地便容易受到歧视和欺负。
德妃便始终强硬地护着他。而卞南起呢?也从小习惯了听长姐的话、依赖长姐。
也许就是因为从小的生长环境是这样,后来德妃长成,性格其实是有些矛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