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芸一脸认真地说道:“你知道的,我只不过是个女子。别说是个公主,就是皇后,也不能去查前朝的官员啊!更何况还是一个镇守南境、手握兵权的侯爷!义父,这不合规矩。”
“规矩!你个臭丫头跟朕说规矩!”景泰气得手都拍红了,“你要是守规矩的,这大周的周字都要头朝下倒着写!罢罢罢,你一个没本事的丫头,朕不指望你!太子!这事儿你来办!”
屠果嘴角抽搐了一下,实在是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些诡异。
明明臭老头还是那个臭老头,一张整过形的脸,一架不招人眼目的轮椅,一身土里土气的员外老爷衣衫,跟九五至尊半点都搭不上关系。
可是此刻他怒气勃发地指点江山,偏偏就有了那种九五至尊的王者之气。关键是,屠果还清清楚楚地能够判断出,这一刻,这个过气了的皇祖父是真心关心大周社稷江山的。
忽然有点明白,明明此刻皇祖父没有半点实权,为什么百里曾祖和姑姑都只是回避、却没有半点对他不敬了。
屠果此刻的感受很有些复杂。这种身为未来帝王,看着落拓的前代帝王关心着国家,一言难尽的滋味……忽然就觉得,哪怕是给这人洗脚,好像也没什么了。
屠果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皇祖父,片刻,缓缓吐出三个字:“我不会。”
景泰这回是惊着了!
他双手紧握住轮椅扶手,眼睛瞪得快跟牛眼一般了:“你说甚?你不会?不,会?”
屠果看着他,很严肃认真地点头:“皇祖父,孙儿真不会!没人教过我,这种事该怎么查。万一一个弄不好,事情还没查清楚,就先半途透露让南陵侯知道了,一本折子告到御前去。或者直接捅到御史台,恐怕孙儿反而要落一个猜忌臣下的罪名。”
这就是姑姑让他跟百里曾祖学的,也是父皇让他走出来这一趟的目的,对吧?
听了屠果这么说,景泰简直都惊呆了!
老皇帝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瞪着屠果:“你当上太子都两年了!这么一点小事,还会半途泄露让人反告?这两年你都作甚了?不会到现在,你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储君、以后该怎么做一个称职的君王吧?”
屠果此刻想明白了,也豁出去了,干脆连表情都带上了百里敬的那种标志性的愚钝:“我学会军事了啊!这两年,百里曾祖带着我巡查大周军境。现在整个大周的军力调配,我已经了如指掌了啊!”
景泰帝难以置信地瞪了一会儿屠果,又瞪了一会儿百里敬。瞪了一会儿百里敬,又瞪了一会儿屠果:“不是……难道说,你以为跟着这个老榆木疙瘩学会治军,就是学会了治国?这蠢得……这蠢得简直……”
景泰帝觉得面对这样愚蠢的皇位继承者,自己平生第一次,气得都词穷了!
百里敬是个只知道带兵打仗的一根筋,这昌儿是怎么想的,竟然把太子交给这样的一根筋,也给带成了一根筋?
屠果偏偏还倔强地道:“最起码我学会了治军不是么?百里曾祖说了,不会治国没关系,只要能掌握军队,谁敢抢我的皇位,我就把谁砍了!”
他睁眼说瞎话了。不过,以一年多朝夕相处的了解,百里曾祖一定不会生气的!
景泰帝伸手指着屠果,哆嗦了半天又转而指向百里敬,只觉得自己的两边太阳穴啊,突突地疼!
“从……从今儿起,朕……朕亲自教导太子!你个百里老贼……你给我离太子远些!”
由于景泰帝大受刺激,坚决不肯再把太子屠果交予糊涂虫之手。为此,甚至连自身地位都不顾、百里芸的威胁都不怕了。当夜,屠果就被景泰严令晚上都要跟他睡,听他的教导,时时刻刻不许离开他的身边。
晚饭后,小夫妻俩正要歇下,狮驼来报:“主上,去京城的人回来了。”
百里芸重新穿好衣服,让来人进来说话。
来人带来了初平帝的回复。不过不是口信,而是很郑重地给百里芸写了一封手书。
原来,百里芸和拓跋猎猜得没错。初平帝的确让闵圭负责,在大周的各个地方都设置了消息暗桩,以此织就庞大的消息网,以及暗中的一股民力。
其实,这个想法还是起源于初平元年。那一年,百里芸发动自己暗中的所有力量,几乎耗尽私财,替初平帝兜底整个大周的危困人群。
那一年的危机度过之后,初平帝痛定思痛,决定仿照百里芸的做法,秘密在全国设立暗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