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香云每说一条孕妇注意事项,拓跋猎都认真地拿纸笔记下来。不是概括式地记录,而是一字一句都照着葛香云的原话。
拓跋猎本就不是文人,写字不快。害怕写错了,更是一笔一划特别认真。葛香云说一句,他就让她停下来,等他写完这一句才让她继续说。
如此,好不容易葛香云觉得,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拓跋猎却又让她再等一等。
拓跋猎把刚刚自己写下来的东西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又看了两遍,重新铺开一张纸,捏着笔开始发问了:“你刚刚第一句,说的忌劳累,是什么意思?”
葛香云微愣,下意识地瞄了一下桌子上写好的那张纸。刚刚驸马只是闷头写,一句话都没问。她还以为他是全听懂了。难不成是先记下来,现在才一句一句地问?
从第一句就要问……葛香云忽然有点怀疑自己刚刚的言语表达,是不是真的不够清楚。
“忌劳累……就是不能劳累的意思。”
拓跋猎抬头看了她一眼:“我是说:你所说的忌劳累,以她的身体而言,什么样的程度算是劳累。”
葛香云平生第一次生出自己很蠢的既视感。
是啊,忌劳累不就是不能劳累,她刚刚到底为什么觉得驸马会连这个都听不懂?
葛香云有些惭愧,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回答:“殿下身体康健,常年习武又有内力在身,日常的举动目前都无妨。只要注意点不要长时间骑马、走路到疲惫、不要背负或者拿取重物,总之不要做让自己觉得过于疲惫的事即可。”
拓跋猎一字一句地记下。然后抬头:“那些日常举动是无妨的?”
葛香云怔了怔,道:“……日常地行走坐卧都无妨。”
拓跋猎不满地看向她:“你刚刚不是说,走路时间长了会累?”
葛香云忽然有一种秀才遇见兵的感觉!
不是,这种行与不行之间的界限,要让她怎么划分?难道说要规定殿下走路的时间或者米数?她刚才不是说了吗?以殿下自己觉不觉得累为准!
葛香云认真地解释,拓跋猎想了想,这一条记录上“以孕妇自觉轻松不累为准。”
捏着笔,继续问:“你刚刚还说,不能背负或者拿取重物。这个重物,是多重以上?”
葛香云哽了一下,忍不住扭头看向百里芸。
驸马爷不会把她刚刚说过的所有话,全部挨着问过来一遍吧?这才是第一句,都衍生出这么多问题……要不要谨慎成这个样子?
百里芸在一边默默地躺倒,留给葛香云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所以她原本是打算瞒着猎哥哥的……她就知道会这样!
葛香云是午后回来的,结果最后连晚饭都是在百里芸他们的房间里吃的。眼看天都黑了,拓跋猎又让狮驼拿来一叠纸,打算继续,葛香云的脸都绿了!
还是百里芸看着不忍心,开口打岔道:“猎哥哥,明天再继续问吧,我困了。”拓跋猎才放过了她。
葛香云晕晕乎乎地出门时,拓跋猎还冷肃地交代了一句:“葛大夫今夜最好再好好想想,明天说得再清楚些。今日,感觉有些凌乱。”
葛香云也很凌乱的好不好……
小两口熄灯睡下后,百里芸唏嘘:“猎哥哥,我认识葛姐姐这么久了,第一次见她被人问问题问得这么崩溃!”
拓跋猎没明白:“怎么?”
百里芸感叹道:“比如那首孕妇禁忌药物的《妊娠禁忌歌》,她其实都没必要讲那么清楚的。可是你竟然不但要把歌诀内容记下来,还要她把其中提到的四十种药物的外型、气味、功用、常用配方都一一介绍清楚……猎哥哥,要是我,我也要崩溃了。”
拓跋猎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好崩溃的?不过是口头上听她说、记到纸上,这是初步的。下一步等她把所有的都讲清楚了,我要还找个药房,把这些药物都认下来。”
百里芸一梗:“猎哥哥,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拓跋猎理所当然地道,“若是不把它们都认下,我记它们有什么用呢?记来当然就是要用的。虽然你和葛大夫都懂这些。但你本来就不能沾,等你认出来,或许已经受到了损害。而葛香云虽然懂,到底不比我自己懂得,来得更加安心!若是葛香云不在呢?若是旁人避开了她呢?”
百里芸心头一暖,柔声道:“我懂了。猎哥哥,你要怎样都随你。”
有这样一个把自己疼成宝的夫君,此生还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