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观园里逛了会子,这一次探春请客,宴请夏金桂并其他姊妹们。
吃了饭,夏金桂才离了大观园,回到荣国府。
在他们的院子外,恰好碰到了赵姨娘。
夏金桂不得不福礼道:“见过二太太。”
赵姨娘拍手笑道:“哈,不用多礼,这闺女长的真俊,跟朵花儿似的,有空了就去我院子里坐坐,咱们娘儿们也好一起说说话儿。”
夏金桂笑着回道:“有空了一定去的,二太太,我就先回去了。”
赵姨娘摆摆手说道:“回吧,回吧,别让宝玉在家里等的心焦。”
等夏金桂走后,赵姨娘才啧啧称奇地说道:“这小骚蹄子屁股真大,是个好生养的。林姑娘倒是比她更出挑,就是屁股没她的大。”
且说夏金桂转身之后,脸上就露出鄙夷之色。
这位二太太,忒也粗俗了些。
那身上的气派,比之她这个商家女都不如。
只是命好生了个好儿子,倒是让她麻雀变凤凰,一步登天。
夏金桂回了院子之后,贾宝玉见了她,忙一把抓住她的手说道:“娘子,你回来了?快来看看我写的这首诗如何?”
夏金桂仔细看了一番,连连称赞,贾宝玉顿时喜不自胜。
而夏金桂对自己的夫君,还有整个荣国府,也是颇为满意的。
自己的夫君贾宝玉,对她温柔体贴,小情款款。
两人又能诗词唱和,虽说晚上短了些,但也是不可多得的良人了。
而家里婆婆是个不管事的,一个祖母也和蔼可亲。
而听祖母还有婆婆的意思,是准备过几日便让她来管家的。
只要她来管家,用不几年时间,整个荣国府,还不全都由她说了算?
想到这里,夏金桂越发得意起来。
且说卫若兰昨儿在得了贾环准信之后,第二日便遣媒婆上门提亲。
双方交换了生辰八字之后,这亲事便订了下来。
探春虽然羞涩,但是心里十分欢喜。
她对卫若兰,本就十分中意的。
只是年后这段时间,荣国府一直官司不断,宝玉又做出哪等事情来。
就连带自己的名声,都受了牵累。
当时探春真的怕卫若兰会变卦,若卫家变卦,那她再想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婆家,是断然不能够的。
而如今卫家上门提亲,双方定下亲来,探春也就此放下心来。
且说半个月后,贾母果真将管家的差事,交给了夏金桂。
经过这半个月的观察,贾母发现夏金桂是有管事能力的,甚至不下于王熙凤。
红楼书中就曾写过:原来这夏家小姐今年方十七岁,生得亦颇有姿色,亦颇识得几个字。若论心中的邱壑经纬,颇步熙凤之后尘。
她本出自商人世家,在家的时候,就管着家里泰半的店铺,如今管理一个荣国府,更是不在话下。
只是接管了荣国府的差事之后,夏金桂才是发现,原来荣国府表面上看着光鲜,里子却是空了。
库房里竟是没有了银子,甚至还欠着饥荒。
诺大一座荣国府,这些主子们,一个个还要撑着外面的面子,还要和以前一般享受。
没有银子,你还享受个啥?
直到此时,夏金桂终于明白,为何贾家会主动找到他们夏家提亲了。
他们这等门第,为何会看上她一个商家女了。
原来,他们看上的哪里是她这个人?他们看中的,分明只是他们夏家的财富而已。
想到此处,夏金桂脸上,不由露出怨毒之色。
既然你们心里藏着奸,那就休怪我不给你们留情面了。
不过此事,需要筹划算计一番才成。
首先最要紧的一件,若想成就一番大事,需后宅安宁方可。
想到此处,夏金桂便开始试探起了贾宝玉来。
这一日,夏金桂不由向贾宝玉问道:“夫君,我嫁妆里,有五家铺子。”
“我一介女流之辈,倒是不好露面打理的。不如夫君替我打理这些铺子如何?”
闻听此言,贾宝玉顿时皱眉不屑地说道:“娘子,这等俗事,只管交给下人打理便是。你我何等高洁之人,如何能沾染得这等俗事?”
“娘子,你且看我新写的这首词,我觉得这个字不甚妥当,一时间却想不到合适的字替代,娘子快来帮我斟酌一二。”
夏金桂应了一声,看起了贾宝玉写的新词。
心里却是在鄙夷,外人果然说的不错,她这个夫君,是个只喜在裙钗队伍里厮混的纨绔。
在外务上,竟是一点都不能的。
比之琏二哥,都是远远不如。
既是如此,那接下来,她就好大展手脚了。
这几日,就要发放府里各人的月例银子。
这些月例银子,都是各房派人过来领取的。
而这一次,等各房之人前来领取月例银子的时候,却是发现这月的月例银子却是只有原来的一半。
有丫鬟婆子问起的时候,夏金桂不由冷笑道:
“你们还做梦呢,难道不知如今府里库房已经空了吗?甚至还欠着外债。”
“这一半的银子,还是我从我的陪嫁银子里面出的呢!这才哪到哪,后面一股儿克扣的时候还等着呢!”
“各处丫鬟婆子小厮,也用不着许多人,该清退的清退,该缩减人手的缩减人手!”
“都过惯了富贵日子,以后苦日子还早着呢!”
这些丫鬟婆子,也不敢和夏金桂分辨,只好领了银子下去。
一时间,全府上下的丫鬟婆子小厮,都纷纷抱怨起来。
甚至闹到了邢夫人、王夫人、贾母那里。
赵姨娘那里,更是有许多婆子前去拱火。
赵姨娘本就粗鄙惯了的,性子又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着。
以往没少了给人当枪使。
等贾环当了贾家家主之后,如今已经没人敢暗中使坏了。
<div class="contentadv"> 不过这一次,到底关系到自身利益。
再者说,赵姨娘如今身份也不比当日了。
如今她可是正儿八经的诰命夫人,这可是再合适不过的一杆枪了。
因而,这些丫鬟婆子纷纷跑到赵姨娘面前,说起夏金桂的坏话来。
说她年轻不懂事理,面白心黑,没有把你老人家放在眼里,竟然连你老人家的月例银子也克扣了一半。
你老人家就该大耳刮子扇到她脸上去,好让她知晓厉害,如若不然,以后怕更是要被她骑到头上拉屎撒尿云云。
若依赵姨娘的脾气,这番火一架,她哪里还忍耐的住?
早气咻咻地找夏金桂算账去了。
只是事先贾环便早早吩咐过她,这个宝玉家的,不是省油的灯,必定会作妖的。
太太一定不要受了小人挑拨,先和她闹起来,没得被人当枪使了。
太太只管坐山观虎斗,宝玉家的必定会和王夫人闹起来的。
太太只管看戏,岂不更好?
太太这个称呼,也是赵姨娘让贾环改口的。
如今赵姨娘身边的丫鬟婆子小厮等人,见了她都叫二太太的,甚至有些连那个二都省去了,只以太太称呼。
赵姨娘再听到贾环叫她娘就觉得有些别扭,立逼着贾环改口,贾环无奈之下,也只好改口叫她太太。
左右一个称呼罢了,贾环倒是觉得,还不如叫娘更亲切。
而赵姨娘既然得了贾环吩咐,自然就不会再被人挑拨。
她不是怕了宝玉家的,而是太想看宝玉家的和王夫人闹翻了。
因此,听了众人挑拨之后,赵姨娘却是说道:“她小小人儿,初来乍到,也不容易。”
“府里果真没钱了,你们也是知道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让她如何凭空变出钱来?”
“要我说,这件事也不用理会,老祖宗和太太,自然要管的。”
听到赵姨娘的话,这些丫鬟婆子不由一愣。
这是赵姨娘说的话?莫非她变了性子不成?
这些婆子丫鬟,兀自不死心,再三再四的又挑拨了半晌,赵姨娘只是不理。
她们也不得不悻悻离去。
而贾母也得了这个信儿,不由皱起眉头,当即命人将王夫人叫了来。
“老二家的,为何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全部减半了?不但下面的丫鬟婆子,便是主子的月例银子也是一样。”
“若是传扬出去,我们这等样人家,竟然如此落魄寒酸,岂不是要让人笑话?”
王夫人忙起身含羞说道:“老太太不说,媳妇也准备叫宝玉媳妇过来问问呢。”
“她年轻不晓事,大约见府里没钱了,只晓的给府里节省,再没想过府里的体面。”
“等媳妇回去,叫她去教导她一番也就是了。”
听到这儿,贾母点头说道:“这是正理,她本是商人家出身,只知逐利,不懂得大局也是有的。你作为婆婆,就要好生教导于她。”
王夫人点头而去。
回去之后,就阴沉着脸,遣人将夏金桂叫了来。
等夏金桂到后,王夫人不由问道:“宝玉家的,我听丫头子说,这个月府里的月例银子,全部减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金桂撇嘴说道:“太太,库房里没有一文钱银子,就这一半还是我出的银子呢!还不知道公里什么时候才能还回来。”
“下个月,下下个月的月例银子也没有着落。不但月例银子,就连采买食材还有胭脂水粉等物的银子也没有,怕是用不几日就要断炊了呢。”
“依我说啊,月例银子该减的就减,各处人手也大可以裁减下去。”
“许多地方我也看了,人浮于事,大可不必用这么多银子。就连家里的伙食,也可以缩减一半的开支。”
“这样全都缩减起来,也能减少一大笔的开支。年前这几月先想法子过着,等年底各项收益来了,明年也能勉强保持收支平衡了。”
听夏金桂如此说,不但不认错,并且还要再接再厉,竟是要进一步缩减人手开支,王夫人不由勃然大怒。
王夫人不由厉声说道:“混账!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张嘴闭嘴就是钱银利润,难道我贾家的体统统统不要了不成?”
“若果真依你这般行事,传扬出去,岂不被人笑掉了大牙?”
听到王夫人说她小门小户出身,一股邪火直冲夏金桂脑门。
她不由冷笑道:“是,媳妇是小门小户出身,张嘴闭嘴就是银钱利润。”
“太太是高门大户出身的,倒是给我银子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让我怎么撑场面?”
“我倒是巴不得场面撑的越大越好呢,便是府里小厮丫鬟婆子出门,都坐八抬大轿。”
“既然太太看不上我,这家我也难管,太太还是另请高明吧!”
夏金桂夹枪带棒一番抢白,气的王夫人脸上变色,浑身直哆嗦。
她忍不住厉声喝道:“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你见谁家的媳妇是这么跟婆婆说话的?你这是谁家的规矩?满嘴里大呼小叫,说的是些什么!”
夏金桂脖子一拧说道:“太太刚才不也说,我是小门小户出身?原也不懂的这许多规矩。”
“嫌我不好,谁叫你们瞎了眼,三求四告的跑了我们家作什么去了?!这会子人进府了,倒是嫌弃起我来了。”
说罢,竟然转身就走,直接把王夫人气了个倒昂,险些摔倒在地上。
原来这夏金桂从小时,父亲去世得早,又无同胞弟兄,寡母独守此女,娇养溺爱,不啻珍宝。
凡女儿一举一动,彼母皆百依百随,因此未免娇养太过,竟酿成个盗跖的性气。
爱自己,尊若菩萨,窥他人,秽如粪土;外具花柳之姿,内秉风雷之性。在家中,时常就和丫鬟们使性弄气,轻骂重打的。
如今嫁入贾家,先从宝玉到贾母再到婆婆王夫人都对她极好,倒也就罢了。
她倒也懂得几分礼,只是并不多而已。
因此,王夫人一发作,她登时就按捺不住抢白了一番回去。
她本是商贾出身,又失了管教,本心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过分之处的,甚至还觉得委屈。
而这婆媳两人的吵闹声音越来越大,王夫人院子里本就有服侍的婆子丫鬟。
因此这吵闹声,自然被好多人听了去,很快便是在整座荣国府传扬开来。
这样的新媳妇,倒是让合府之人都开了眼。
这些年她们也不是没见过厉害的,就像原先的琏二奶奶,就十分厉害。
但如此放肆,如此胆大妄为的,她们还真是头一遭儿碰到。
王夫人险些被气到吐血,浑身哆嗦着,直喊要休了这个贱人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