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画面飞速闪过,安悦的脸出现在吴争贤的视野里,她看着吴争贤,脸上满是愤懑惶恐的样子。
吴争贤的手猛地抬起来,将一瓶黏糊糊的东西泼到她的身上。
安悦惊叫一声,她手忙脚乱地的拍打着自己的衣服。周围的学生们都停住脚步,远远看着。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一对一对抠出来踩爆!”吴争贤用沙哑的声音朝学生们嘶喊着。
学生们议论纷纷地散开,安悦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像疯了似的使劲擦着身上的脏东西。
吴争贤走到她的近前,嘿嘿笑着。
“你呀,你呀,我劝你还是早点儿去死吧。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辈子都不会过安稳的。”
安悦没敢说话,她依旧低着头擦着衣服,但喉咙里已经哽咽起来。
画面一闪而过。
吴争贤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他已经老年痴呆的奶奶。轮椅的旁边挂着一个菜篮,编织袋里都是一团团一张张的红色钞票。
前面出现一个挂着半扇猪的肉摊,肉摊上的老板绕着走出来,把两百块钱扔进菜篮里。
吴争贤得意洋洋:“老赵,你交的钱还带油星的啊。”
路边其他的摊位也纷纷把保护费扔到菜篮里,吴争贤吹着口哨,推着奶奶拐进一条小巷。他停住脚步,把篮子里的钞票叠成一叠塞进一个口袋里,然后又从另一个口袋摸出一盒烟,叼出来一根点燃。
吴争贤张开嘴巴吐出一阵烟雾,那烟雾袅袅地朝着上面飘去,但上面忽然坠下一个黑影,吴争贤本能地把轮椅往前一推,自己顺势后退一步倒在地上。
“咚!”
一块巨大的三合板从天而降,径直砸在吴争贤刚刚站着吸烟的地方。
“干你娘!”吴争贤大骂一声,“谁他妈这么不长眼,差点砸死老子!”
但整条巷子两边是两排三四层的老楼房,但上面空空荡荡,根本不见一人。
吴争贤奶奶的轮椅已经被他推开了很远,他骂骂咧咧地爬起来追过去。
画面再次闪过。
吴争贤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男孩,他的背影瘦削清白,正倚着墙脚,露出半个身子朝远处探望着。
吴争贤快步走上前去,但那个男孩显然听到了后面的脚步声,他没有回身,反倒直接低下头,快步朝前面走去。
吴争贤没有继续跟出街道,因为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子口闪过,那正是穿着简朴的安悦。
但吴争贤没有跟过去,他似乎忽然觉察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去,只见巷子里有个人影一闪便不见了踪迹。
“有意思。”吴争贤自言自语地说。
画面又一次闪动起来,但这次它没有停住,因为一束束刺目的光从四面八方倾斜过来。
华鬘下意识地地捂住眼睛,在苍白的光影中她看到自己又回到了那片废墟之上,而吴争贤的中阴身还在着急上火地到处寻找着自己的皮箱。
“糟了,中阴身状态快要结束了。”华鬘自言自语地说。
......
我还在巷子里战战兢兢地面对着爬起来的吴争贤,他那样子活像一具丧尸。
不过说是丧尸吧,但他只是一直张牙舞爪而已,样子看上去有点吓人,但其实并没有什么过激动作,充其量也就是个痴呆版的丧尸。
华鬘仍然安坐在巷子的角落里。
我虽然被吴争贤吓得够呛,但依然不敢擅离职守,只能举着拳头,做出准备搏击的姿势站在她身前,护住她的元身——因为那本来就是沈喻的身体。
吴争贤就那么呆呆地站在我面前,他的眼珠子十分迟钝,有时候会突然莫名其妙地转上一圈,嘴巴也有时会打开,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
好在他还算规矩,只是站在那里晃悠,似乎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你不要过来哈!冤有头债有主,打死你的人不是我——当然,也不是她,是另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
“亲爱的,你说谁是疯疯癫癫的女人......”身后忽然传来华鬘娇滴滴的声音,把我吓得差点后退一步跌在地上。
她正从地上爬起来,顺便还拍打着裙子上的尘土。
“这地儿,坐久了还有点儿凉啊。”她嘟哝着说。
我回头再看看吴争贤,只见他像抽筋似的哆嗦几下,然后如一滩泥般扑通倒在地上。
“你——你回来了?”我讪讪地问华鬘。
“是啊,差点回不来——哦,我是说吴争贤差点就回不来了。他刚才吓着你了吧?有些恶徒一旦中阴身受了侵扰,就会变成活死人的样子。不过有我在呢,他不会伤害你哒。”
我赶紧跑过去摸摸吴争贤,他似乎有了微弱的鼻息,颈部也开始有脉搏在跳动。
我又惊又喜:“他真活过来了!”
“那当然,”华鬘得意地说,“难道我这个观灯判官是白叫的?”
我不禁哑然无语,因为刚才吴争贤明明已经断气了,不光断气,还站起来跟丧尸似的嘚瑟半天。没想到华鬘刚一睁开眼,他果然就又有了气息!
这明显不是人力因素能左右的事情!
即便是现代科学也不好解释!
不过,我转念一想——万一是华鬘瞎猫遇到死耗子呢?万一吴争贤刚才遭遇暴击,只是短暂性休克呢?万一他刚才站起来晃荡,只是生物电,或者植物神经紊乱呢?
我不太懂具体医学的名词,但也总不是贸然排除这些情况吧?
不行,我虽然十分已经信了七分,但还是要接着试试她!
“那你看到了什么?”我强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开口问道。
“我发现了一个人,一个可能会杀害杜万芊的嫌疑人。”
“谁?”
“一个男的,很瘦。”
“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
“多高。”
“没注意。”
“是干嘛的?”
“弄不清。”
我哭笑不得,幸亏自己刚才稳住了自己,没贸然相信吴争贤回魂跟华鬘有关——光凭她这么没谱地描述一个人的外貌,就不难判断她只是装神弄鬼而已。
“拜托,身材瘦弱的男人成千上万,你这条件太宽泛了。”
我敷衍她一句,又摸了摸吴争贤的手腕,他的心跳频数很快,但明显厚重有力。
“不宽啊,”华鬘十分认真地说,“只要找到这个人,我就能认出他来。”
“可是,从哪里去找?很瘦的男人多的是,比如我。”我对她说。
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那样子似乎在说:你还是不信任我。不知为什么,我看着她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心软。
无论她是第二人格,还是真的阿修罗公主,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她相信的只有我一个人。
而我,却并没有信任她。
当脑海里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不禁有些难过。我抬起手来,想拍拍她肩膀,或许能给她些许宽慰吧。
不过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只好把抬起的手又放下来,刚接通手机,就听到林瑛在话筒那头吼着。
“你是不是疯了?你带沈喻去哪里了?”
“没——在哪里啊。她说头脑昏昏的,我带她出来透透气。”
“我怎么听人说,你俩在到处打听吴争贤的去向?你不要命了?去找一个暴徒?”
“也不知道谁不要命……”我看一眼在地上慢慢还阳的吴争贤,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我告诉你言桩,沈喻是魏阳市的宝贝,她出车祸我早就后悔死了,你要再给带出个三长两短……”
我正唯唯诺诺地点着头,没成想手机被华鬘劈手夺了过去。
“你谁啊?居然敢对我男人这么凶!信不信我扁死你!”
“哎哟,姑奶奶,你可活过来了——你等着,我马上去言桩那里找你!”
我又一把抢过电话:“等等,她回家就要睡觉了!你明天中午再来!”
还没等林瑛询问,我就赶紧挂了电话,一把抓住华鬘的手就朝停车的地方跑去。
“哎呀,你居然主动牵我的手,激动昏了,激动昏了……”她边跟我跑边不停说着。
“别多想,咱们得赶快回家,要不万一被人发现留在行凶现场,那故意伤害罪的罪名就洗不脱了!”
“那回家咱俩一起睡觉吗?”
“睡你个大头啊!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哎呀,都学会骂人了,好粗暴好粗暴!不过我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