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一惊,急忙仔细看她的头发,果不其然,那一头卷毛又恢复了黑长直的样子。
难道华鬘真的离开人间了?
不对!
我赶紧低头看看手表,果然,时间已经越过零点——沈喻回来了。
我忽地一下站起来,沈喻瞅瞅我,又看看满屋狼藉的餐盘和酒瓶,使劲抓着头发问:“这又是她吃的?”
“对……”
“受不了了!我受不了这个女人了!我非把她弄走不可!”她极其少见的歇斯底里地喊着。
“你消消气……”
“你就不阻止她!”
“我来晚了,还是店老板叫我买单,才知道她在这里的——我刚才已经骂了她一顿,把她赶走了……”
“必须要整走她!”
“你要不要听听调查进展……”
“天啊!”沈喻摸着自己肚子,似乎根本没听见我说话,“我肚子能塞进这么多东西?!”
她气急败坏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看样子似乎伤心欲绝。
我想起她上回换回来后还急着健身,这回看来是彻底绝望,大概都放弃治疗了。
“你冷静一下……别难过,别太伤心了。”
我突然想到华鬘的“消解”能力,只好不停安慰沈喻说,华鬘的“六能”之一就是消解,反正吃进身体的食物瞬间都不知能被消解到哪里去——跟哆啦A梦似的,从食道滑落异次元时空去也有可能,反正——肯定不会增脂的,你就放心吧。
沈喻恶狠狠瞪着我,她发一言,我只听见她沉重的呼吸声。
“算了,你这么废的人,是不可能把她弄走的。”她扶着额头靠在椅背上,“还是得靠我自己想办法。”
“我不废,我找到了那个院子,”我赶紧辩解似的说,“还发现了鱼脸男孩,还找到了花衣鬼的目击者,还发现了花衣鬼曾经埋尸的情况。”
“鱼脸男孩?”她看着我问。
我这才想起来,看到鱼脸男孩的人是华鬘,沈喻并不知情。我把事情的原委跟她解释了一遍,幸亏新情况把她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要不然今天肯定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我顺便讲了讲这一天的经历,不过还是遵循了与徐楚月的君子之约,没把她的遭遇讲给沈喻,只假借说是华鬘观灯得来的信息。
当她听到华鬘出走,我到处找她,然后又因为“观灯”闹掰的事,她不由叹口气。
“禚昭家那个院子太重要了,垃圾堆藏尸的事也很重要,那个鱼脸男孩和朱家老人的关系很重要,背锅侠重现更是重要——虽然她是用不道德的手段找到的这条线索。”
“是啊,接下来怎么办?”
“我马上给林瑛打电话,叫她派人连夜侦查。”
“连夜?”我哭丧着脸,“你和华鬘是两班倒,我可是全日制,我都好些天没有睡觉了……”
“没事,你回家好好睡一觉。晚上我来盯着,况且你留在现场也没什么用处。”她简洁了当地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话让我很不爽。在华鬘眼里,我似乎是个特别值得倚重的人,而在她的眼里,我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线索分明是我找出来的,她却说我毫无用处。
但不高兴归不高兴,我确实需要补觉,因为我已经感觉自己似乎可以随时倒地呼呼大睡了。
“那我就先回去,你自己小心。”我冲正在拨打电话的沈喻说。
“嗯。”她朝我点点头,然后放下手机,叹口气说,“唉,本来打算让她多陪陪你呢。不过你说得对,她留在这里太危险了,对所有人都危险,得快点儿把她送回去。”
听沈喻的语气,她好像已经从对华鬘暴饮暴食的憎恶中冷静下来,恢复冷静和客观了。
但这也未必是好事,因为她话里话外,似乎还透着那么一丝异样的气息。
“让她——陪我?”
“不行吗?她那么喜欢你。”
“难道——你不喜欢我?”
“我?我也喜欢啊,对你有好感的。”
“抓捕背锅侠那天,你带着的对戒是怎么回事?”我停住脚步追问。
“是用来向你求婚的啊。”
“只是因为有好感就求婚吗?”
“啊,”她可能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她停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对不起。”
“不是,你能告诉我个确切答案吗?‘对不起’是什么意思?”
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似乎脑子里在想着该如何措辞。我俩尴尬地沉默了大概五分钟的样子,她终于又喃喃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你追我这么久,我一直没有同意吗?”
“因为你不喜欢我。”
“我喜欢你,但是不爱你。对不起,言桩,我好像被诅咒了,无论怎么努力都爱不起来,对父母,对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
“所以你想求婚,是因为可怜我?”
沈喻没有说话。
“你虽然对华鬘不满,也怕她毁坏了你的清誉,但你还是没想办法驱除她,而是让她留在身边陪我,就是因为你虽然对我有好感,但不爱我,所以觉得我很可怜,对不对?”
“对不起……”她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一样,自打认识她以来,她从来没这种心孤意怯的样子。
为什么啊?今天都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今天所有的女人都怪怪的?
难道——我对华鬘的言语伤害,最终也会影响到沈喻吗?
难道两个人互换的时候,会继承对方那种呢负能量的情绪吗?
我脑袋里顿时冒出一堆念头,但是自己已经没有力气思考了。
“好吧。”我六神无主地抖着双手,“……我打车回家,你——好好破案。”
她还是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送我。
我失魂落魄地走过腊味馆前台,熊猫老板急忙举着银行卡,伸手拦住我。
“喂,你这卡里不会没存钱吧?”
“存了,卡里有十七万,足够买单和赔你医药费了,你拿着吧。哦,对了,密码是120622,我们认识的那一天。”
我转过身走出饭馆,背后还传来熊猫老板嘶哑的喊声。
“回来!你回来!用不了这么多钱!”
我没理他,因为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正好一辆出租车驶过来,我跑到路中间,像疯了似的朝它使劲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