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夏日的凌晨,沈喻吃着夜宵火锅,看着外面的闪闪电光,听着空中的隐隐雷鸣,不仅讲了解决“超现实”问题的方法论,而且还布置了“留堂作业”,给我出了一张试卷。
试卷上一共有六个问题,除了巨人的来历可以暂时不答之外,如今只剩下最后一题。
那就是,一千三百多年以来,为什么西夜遗址始终没有被人发现?
二十三年前,呼犍谷城址曾经昙花一现,先后被羊倌张向阳、西夜考古队发现并发掘,但之后就再次掩埋在塔克拉玛干沙海之中。
直到七月初的时候,当我和华鬘穿越沙漠时,它再度惊鸿一闪,被我发现。
不久之后,闻廷绪带着新的“探险队”深入沙漠腹地,号称找到了西夜遗址,但后来被证明那只是西夜国的副城“子合城”罢了。
所以,从唐高宗之后,西夜国的呼犍谷城故址只出现了两次。
尤其是闻牧山的考古队失踪之后,当地警方曾经动员了大量人力寻找,依然一无所获。
有人说,当年彭加木教授在罗布泊的失踪也是一个谜。
在茫茫流动的沙海之中寻一个人,确实比较困难。
相对来说,呼犍谷却是一个偌大的城市,就算流沙移动,城市的地基也不会转移,所以寻城比寻人要容易得多。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一直找不到呼犍谷呢?
我理了理思路,说:“那天夜里,华鬘带着我穿越沙漠,她曾经感受到了呼犍谷城那个方位有些异常。第二天我顺着她说的方向,找到了那座城市,却只能看到莫罗巨像的‘五指山’,城市却早就又被埋在黄沙之下。
“而且,当时那个地方的GPS定位是完全模糊的——因此,我觉得呼犍谷难寻,其实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沙丘掩埋,另一个是磁场干扰。”
沈喻又站起来,苏打水已经喝完,她只好去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冰水。
她端着杯子走回来,看着我说:“你的解释没有错,但却忽略了另一种可能性。”
“还有什么可能性?”我问她。
“如果呼犍谷城想让人发现呢?”
我大吃一惊:“一个城池想让人发现?怎么可能?别的东西超越常识还说得过去,但土墙瓦砾既没有生命,也没有意识,它们怎么会‘想’让人发现?!”
沈喻一笑:“那倒要反问你一句,魏阳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魔力,怎么跟西夜有关系的无脸男、隗家人、闻家人都不远千里,慢慢汇聚到这里呢?”
她这一句话让我目瞪口呆。
“你的意思是说,魏阳城也有意识,它也‘想’让这些人过来?”
“为什么不行呢?听隗老鲲的叙述,随着岁月变迁,西夜的地下人跟隗家毫无联系,而且隗家根本就不知道闻家的存在,这三方相隔千山万水,而且毫无沟通,他们居然在不同年代,来到同一个城市落脚,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她这段话,让我心里咯噔一下,一时间两个人彻底沉默下来。
没错,魏阳城仿佛有什么魔力似的,居然把原来西夜国的后代慢慢吸引过来,融在一起。
其实不光这三方人马,还有西夜遗址的考古队也是如此。
无论是逃往萨雷阔勒的五人组,还是阿勒泰的杜建生和尚卫民,抑或是满世界流浪的吴大宝和萧使君,他们在喀拉亚吐尔村的时候,肯定连听都没听到过魏阳这个地方,但他们还是千里迢迢,不约而同,以各种原因相聚在此处——对他们自己来说,停留在魏阳似乎自然而然,或许他们脑海中根本没有浮现过“为什么要留在这里”的质疑。
还有更让我们揪心的事情,那就是自称穿越壁垒,来到人间的阿修罗公主华鬘,她停留的地方也是魏阳!
魏阳到底有什么魔力?它难道与西夜有什么相同之处吗
可是,翻查魏阳的地方志,也没有找到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啊!
不对,魏阳也有特殊之处!
无论是城北的隗山,还是城南的槐川河,或者是城市的名字魏阳,它们中间都有含着一个“鬼”字!
难道问题的根源,就在这个“鬼”上?
我觉得脑袋阵阵生疼。
既然魏阳有这样的魔力,那我和沈喻都不是本地人,却也顺其自然地流落到此,就连她出国留学也飘了回来,天知道我们是不是也被这种魔力召唤过来的!
“是不是已经想不动了?”沈喻显然看出来我的痛苦。
“确实有点。”
“没事,别怕,没有全知全能的人。我教你一个办法,有些东西,既然想不透原因,那权且就把它当成一个黑箱,咱们不需要知道黑箱里面是怎么运作的,只要这个黑箱能够被观测,能有稳定的输入和输出逻辑就可以了。
“比如‘魏阳有魔力’这件事,咱们就先把它看成一个黑箱,不去想它内部的原因了,可以吧?”
“太好了。”我如释重负地说。
“那咱们不妨做一个假设,就是跟西夜关系密切的人,都会千折百转来到魏阳——无脸隗家、闻家都是西夜人后代,来到魏阳顺理成章;喀拉亚吐尔的十位村民参加了考古队,他们见财忘义,杀人夺宝,四散一方,最后竟然也如同万流归海,归于魏阳。”
“还有华鬘,她是阿修罗公主,也是西夜崇拜的莫罗……”我想提醒沈喻。
“闭嘴!”谁知道她直接对我翻脸。
看来就算再聪明、再理性的人也有忌讳之处啊,我吐吐舌头,没敢再说下去。
道理很简单,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就算魏阳都有几百万人,西夜国的莫罗教众估计也有不少人,但华鬘为什么不偏不倚,非得降落在沈喻身上?
如果细究下去,搞不好还能把沈喻潜藏的东西扒出来,没准还会发现她是莫罗教圣女之类的……她这个人自尊心太强,就算心里明白,也肯定不会让我多嘴。
她足足瞪了我十几秒钟,然后才继续说道:“说到这里,我倒要问你一嘴,跟西夜有关的人难道就只有这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