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赵广虽然是赵军副将，但他是赵氏族人，想要让他投靠并不容易。再说了，他已经被俘，对于上军来说，价值真的有那么大吗？”

“赵广啊！这个人不算太重要，但是想要让赵国的俘虏不闹事，这个人是不错的选择。”边子白开口道。

“杀了不好吗？”

“哎……是不是太残暴了？”有时候，边子白发现自己和公子虔真没办法沟通。中原诸侯作战，很少坑杀俘虏，主要原因就是打仗是国君的意志，但大家都是周王的臣子，属于内部矛盾，动不动就把事情做绝，肯定不行。

公子虔在私下里对边子白的称呼是先生，当然这和‘大人’、‘老师’、‘长者’之类的称谓差不多，都是一种尊称。之所以他会这么称呼就是为了彰显对边子白的尊重，和对边子白掌握的才学的敬仰。

尤其是他还有在边子白门下继续求学的意愿。

当然，公子虔的求学经历很坎坷。至少和孟轲、孙伯灵相比是如此。孟轲是年纪太小，没有定型，他想要学的东西，只要边子白懂，他就会教。但不能说边子白教的很认真，更多的是情况是边子白给孟轲开拓眼界的方式。博闻，却不要求精通。

但是孙伯灵就不一样了，只要孙伯灵愿意，边子白是倾囊相授，没有任何迟疑。就凭借这个特权，苟变就羡慕到红眼病晚期。他也想这样，可是边子白却说了，只限于《吴子兵法》残篇的内容，他能悟多少，就算多少。就算这样，苟变和公子岐发现自己在行军打仗上，尤其是在带兵训练谋划上都有突飞猛进的进步。这种进步却没有给他带来欣喜，反而是忧愁。因为他在战争结束后，边子白对他的教学就结束了。之后他能够达到什么高度，就全看他的悟性了。他们连个属于边子白门下第一个速成班的学员，而且还是同期毕业的那种。

而当赵军骑兵覆灭之后，苟变发现，战争快要结束了。边子白能够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超出了卫国君臣对他的期望。国君姬颓当初在出兵之前就表示过，打败了也不要紧，只要人活着，卫国府库可以赎买被俘虏的卫人。因为没有人觉得就凭借卫国的实力能够战胜强大的赵国，失败才是最应该发生的结果。但是如今，边子白用一场平原伏击战，就让赵军的实力大损，只要马邑能够守住，赵军退兵不过是时间问题。之前，或许马邑摇摇欲坠，难以坚守的样子。可是当赵军对面出现一万卫军的时候呢？

庞爰肯定会担心腹背受敌的绝境。而且，上军已经彻底断绝了赵军的粮道，庞爰就算是不想退兵，也只能退兵了。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被逐出师们，苟变的内心就一阵刺痛。

如果在边子白的弟子中有个比较的话，他竟然拍在苟变的后面。要是公子虔腆着脸去问苟变，在边子白门下求学的经历。苟变会先是犹豫一阵，然后期期艾艾道：“就感觉像是后娘养的。”

这年头对男人很友好，没有什么一夫一妻制，更没有因为纳妾而家宅不宁的鸡飞狗跳。甚至官府会因为男人娶不上老婆而从适龄女青年中选取之后给男人。这等幸福事，各国的国人都在享受。就连卫国也有相同的政策。不过，这时代的男人很累，他们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同样巨大。徭役就不说了，营造城邑，宫殿，甚至国君死了，营造墓葬需要大量的民夫，而民夫只能是男人。同时还有被编入军队，去打仗的危险。加上赋税。先秦的男人很不易，基本上都有英年早逝的大概率。

虽说世俗不限制男人有多少女人，但家中的主母只有一个。这是无法改变的规矩。后娘顾名思义，只能等主母死了，才有机会进门，或者从其他女人之中被抬举，于是后娘这个身份多少有点尴尬。

要是前女主人有儿子，那么肯定是嫡子，是要继承家业的家族核心。但是前女主人死后，男主人再一次娶妻，后者在媵妾之中提拔了一个女人作为妻子，这就是后娘。后娘养的儿子理论上也算是嫡子，但身份上却比前任差很多，仅仅比庶子稍微地位高一点。

要是后世，后娘……这是集万千恐怖于一身的身份，对很多幼小的心灵产生了莫大的恐惧和伤害。但是在古代，根本就不用指望后妈能有多大的家庭话语权。

边子白屏退了侍卫之后，看了一眼公子虔，而苟变也端坐在公子虔的对面，显然对这个问题也很有兴趣。但是随着战役的展开，苟变对边子白的畏惧之心越来越重。尤其是在歼灭赵国骑兵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在边子白身边学到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此刻的边子白在苟变面前，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而他站在山脚下。

至于公子虔，不知道是秦军的习惯，还是他不太适合中原的战争规矩，总之对赵广这个人很不在乎。

按照秦军的作战习惯，赵广这时候的人头已经悬挂在辕门上了……

甚至三千多的赵国俘虏，也已经多半被杀的差不多了。

秦人就是这么强势，也是如此野蛮。杀俘，并非是后来大秦战神白起的污点，而是秦国将领都有这个习惯。原因很简单，不要浪费粮食。给赵广一口吃的，就已经上升到了浪费粮食的高度。可见，公子虔有多么不在乎赵广了。

边子白笑着指向苟变：“你来说说自己的想法。”

他就像是一个合格的老师一样，延续着一个老师对弟子时刻督促的用心良苦。苟变开口道：“将主，某以为赵广在赵军之中能够担任副将，必然有很高的威望。不同于申屠和赵聃，前者没有风骨，不能服众，后者钢过亦折，不能为我所用。但是眼下战争似乎快要结束了，赵军退兵指日可待，有没有赵广似乎作用不大。”

“某还是认为杀掉省事。”公子虔不合时宜的抬杠。气地苟变接连翻了几个白眼，却没有反驳的念头。他很想告诉公子虔，这是中原，不是你那个野蛮的秦国。

就三千多赵军俘虏，确实无法给卫军带来很大的麻烦。

可是边子白却不满足于这样的结果，这才哪儿到哪儿？

赵国吃了这么一个闷亏，估计退兵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再一次进攻卫国。那时候，赵国恐怕会发疯似的进攻卫国。面对庞爰的五万赵军，边子白指挥之下的上军就有兵力上捉襟见肘之困。要是赵国派遣更多的军队呢？

到时候对边子白来说就困难了。

与其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边子白想要扩大战果。这个想法在上军将领之中并不知晓，甚至连苟变这个副将都以为战争快结束了，这让边子白有点懈气，这帮人的要求怎么就这么低呢？

在营地中被士兵押解回去的赵广发现，他不过给边子白提出的要求。卫国的士兵将从赵军身上抢走的袍子分发了下去，这一刻，他对边子白的感观好了很多，心中默念道：“算是个仁义之士。”

赵广肯定不会投靠边子白，他认为边子白对赵军俘虏既然能够做到勇于认错，将抢走的御寒衣物还回来，就说明边子白这个人是一个遵守士大夫规则的对手，至少值得尊敬。

于情于理，他这个阶下囚也该做些事，投桃报李，于是第二天，赵广就自告奋勇找边子白，表示愿意管理战俘营。并且配合卫军将战俘押送到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