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赵构眉头轻皱。
上次回易失败,几千人葬身大海,朝中反对远洋回易的声音此起彼伏,他花了好大的决心和力气,才把那些人一一压下去,而今回易副使身亡,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攻击回易。
黄琦摇头道:“小的也不清楚,之前接到杨丛义来信,信中说的不是很清楚,这两天忙着交接货物和账款,还没来得及问他祥情。”
“这次回易能成功,汤鷽功不可没,传令礼部、吏部,他的后世要处理妥当,若有子嗣,可荫补一官。”
汤鷽是赵构当初看中的武学生员之一,对他的关注并不算少,此等良才,忽然离去,多多少少影响到了他的心情。
“是,官家,小的一定会盯着。”
黄琦暗暗松了一口气,官家似乎并不像猜想中那么生气。
“杨丛义如何?他没事吧?”
“没事,他还好,除了有些憔悴,没有太大问题,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好,没事就好。此事忙完,就让他在家休养几个月。”
而后马上又道:“今年各地不是水灾就是旱灾,甚至还有人聚众闹事,形同叛乱,到处都要用钱,这笔钱也用不了几年,所以回易不能断,你告诉杨丛义,让他提前做些准备,船队明年再出一趟海。”
“是,官家。”
黄琦立即应承下来,随后便问道:“这次给多少本钱?要赚多少钱?”
赵构想了一想,回道:“还给他五百万贯,既然海外回易好赚钱,那就再赚六千万贯吧。”
“官家,六千万是不是多了点,听说这次能在西洋换回来这么多货,是因为大宋船队八年没去,他们之前的存货已经消耗完了,而这次船队带过去很多货,西洋人少,估计要用四五年才能用得完,明年再去,怕是换不回多少货,去的次数太多,我们的丝绸、瓷器、茶叶就卖不出好价,长此以往,赚钱的路子就会断了。”
黄琦马上提出了异议,他出过海,外面的钱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好赚。
“黄琦,这话不像是你能想出来的,谁教你说的?”
赵构脸上神情微微一变。
黄琦马上躬声回道:“这是几年前出海时,汤鷽跟小的聊远洋回易时说的,他说天竺、西洋塞尔柱那等地方,七八十艘海船的船队顶多五年才可以去一次,不然运过去的大宋货物越多,价值就越低,到最后恐怕三两船货还抵不上之前的半船货换回来的东西多。小的以为,明年船队再出海,就不能再带那么多丝绸、瓷器和茶叶了,大宋货物在海外的售价要稳定,才能源源不断的换回东西来。”
赵构听说这是已经去世的汤鷽所言,脸上神色才放松、好转。
汤鷽懂得回易,两次赚回大钱,仔细想一想,他的话确实有些道理,老话说物以稀为贵,船队出海太频繁,运出去的东西太多,好像确实不是好事,但若隔几年不出海,那也不行。
“这样吧,船队明年出海,规模就不用太大了,三百万贯本钱,赚三千万贯利润。就这么定了,让他早做准备。”
“是,小的马上去知会他一声。”
黄琦不再多说什么,他也怕说的太多引官家厌烦,本来他如今在宫里的地位就不太稳固,若不是由他负责回易,能赚回钱来,恐怕早就去一边凉快了。
“汤鷽不在了,杨丛义一个人能做好回易吗?他有没有帮手,要不要再派个人去回易处?”
赵构看了黄琦一眼,将面前的银钞递过去,示意他放进箱子里收好,这笔钱修宫殿应该是够了。
“出海回易其实最重要的是熟悉海路海况,带领船队安全往返,行程安排和船队护卫其实都是杨丛义在做,至于货物采购和交易,虽然麻烦,但只要时间够,还是能慢慢做好的。这次跟船队一起出海的有两个年轻人,都是读书人,汤鷽出事之后,船队在泉州、明州的交易都是他们两个在做,杨丛义对他们两个比较满意,明年船队出海,他肯定会带上他们两个。回易船队规模减小,有他们几个也就够了。”
回易团队是黄琦一手建立的,虽说汤鷽不在了,但杨丛义还在,只要他在,回易的功劳永远就有他一份,若是掺杂进来其他人,回易处被外人占据,他在宫里的地位肯定不保,很快就会被排挤下去,所以不希望任何外人掺和进去。
“既然人手充足,那就让他自己去做。那两个读书人的来历你可清楚?要是没有太大问题,跟礼部吏部知会一声,给他们一个出身,赏他们一个官职,好让他们好好为朝廷做事。”
任何有用的人都应该为朝廷所用,若朝廷不用,不是荒废在山野,就是被其他人所用,区区一个小官职,每年多那点俸禄,赵构根本不在意,能用一点点好处收拢人心,为他所用,帮他赚回大把的钱来花,何乐而不为呢?
“是,小的马上去办。”
“把箱子带下去,妥善保管。运回宫的金银珠宝,入库之前点算清楚,全部登记造册。至于那十船西洋货,能用的,让各宫各殿按需取用,皇室宗亲,每家每户都给他们均分一些,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按品级赏赐,五品以下的京朝官每人也都赏赐一些。剩下的都封存起来,逢年过节再行赏赐。”
赵构吩咐安排之后,黄琦急忙应是。
这可是一个好差事,说不定就能跟各宫各殿的嫔妃、皇后、太后改善关系,进一步稳固他在宫里的地位,甚至是再进一步。
黄琦带着装满银钞的箱子退下,赵构继续批阅各地的奏折文书。
虽然还是问题一大堆,但手里有钱,赵构心里就不再那么着急,受灾了,拨粮拨款赈济,叛乱了,调集禁军镇压,不管多大的事,挥起朱笔,马上平息。
回到临安将钱财和金银宝货交给黄琦后的杨丛义,依然没有时间休息,他和陆游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出售剩余的西洋货。
除了两船无人采购的石头,还有五船货,他们要一一零售,而零售对象则是勋贵和临安以及周边的官吏。
临安回易处放出去的货物零售价格跟集中售卖给商贾的价格一样,只是对采购数量多少设置了上限,即每家每户采购总量不能超过两万贯。
回易处还有西洋货物在售的消息很快在临安传开,一时之间,临安大小商贾以及掌柜闻风而动,将设立在保民坊的回易处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本在钱塘江边看到宫里来人将货船和神舟全部带走,以为船队已经没有西洋货物对外出售,却不曾想到回易处居然还有一批货,这是最后的采购机会,谁愿意放过?
这些货卖给谁,杨丛义、陆游早有考虑,不是谁想买就能买,他们是要挑人的,说白了就是看关系,回易处要想在临安立足,要想继续做下去,除了皇帝支持,朝中也不能有人天天嘀咕回易不好,不然时间一长,皇帝顶不住压力,撤了回易处也说不定。
杨丛义对回军中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数年前刚进武学时还妄想着能在军中建功立业,自从选将营事件之后,军中建功的心渐渐有些淡了。
大宋君臣对军队和武人看得太严,防范的太紧,生怕军队变强,更怕军队壮大,一有苗头,就迫不及待要将它*,宣威军是这样,几番拆解,如今只剩一个空壳,选将营士气高昂的两万人也是一样,朝廷当初若真想组建一支强军,就应该把他们放在选将营,可惜他们选择组建两支,还全部分散,各驻旧地,最终结局,可想而知。
他如今已经不太想回军中,因为他发现通过回易,一样能稳步高升,甚至比在军中升的更快,只要不走错路,总有一天他也能走进朝堂,参政议政,给大宋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让大宋真正能雄踞东方,而不是跟西洋君臣一边吹牛,一边心虚。
回易处有禁军守卫,没有命令,未经同意任何人不得进入。
将回易处大门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的一众大小商贾和掌柜,等待了好几个时辰,始终不能进门。
当他们看到张贴出来的一张告示之后,大部分人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因为告示中明确写道,能获得回易处奇物的对象,仅限有爵位在身的勋贵和八品以上的官吏,其余人等暂不售卖,若有剩余,才会考虑。
能对货物趋之若鹜的,基本不可能是有爵位的勋贵,也不可能是官吏,多数人失望而去,然而总有一部分人有自己的关系和背景,他们或是找到勋贵,或是找到官吏,请他们出面采卖想要的货物。
有身份地位人,不会轻易挣抢,因此回易处门前总算清净了。
初时,很少人上门,等所有人都发现临安城商铺零售的西洋货物比回易处售价高了几乎一倍之后,才渐渐有人登临回易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