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木楼在大火中轰然倒塌,火光下马嘶人喊,映出一副修罗地狱般的场景,蜂拥而来的禁军此刻更加像是一群残忍的劫匪,毫无纪律可言,相府中的家丁丫鬟只是普通再普通不过的人,哪里见识过这样的阵仗,惊慌失措四处乱跑。这样一来更激起了这些军卒的兽性。
凡是家丁是男性,全部被一刀刀砍翻在地,而惊声尖叫的丫鬟则成了混乱中的发泄对象,进来的兵卒足有数百人,烧杀当中,总有四五成群的禁军士卒抗起一两个漂亮的丫鬟找处空地便开始撕衣解带。
带兵的管制,不是没有呵斥,只是局势已经失去控制,这帮士卒其实有来历的,原本京城守卫宫城的禁军只有两万人,濮王为了更好的掌握禁军所以抽调了一万多边军、郡兵组成的一股新力量糅合进去。
只是这帮人本来大多都是兵油子,或者有门路的,知道此次抽调进入的是禁军,所以进来的大多都是烂到根子里的人。
既然无法压制,就让新晋的禁军营指挥使自己头痛去吧,随即那名管制大声招呼士卒严禁对梁家罪人施暴,只需将这些人清理出来带走。
陡然间,一处火光炸开,燃着火星的碎木纷飞,一个身影被突然挑飞了起来,砸在那名管制脚边不远。掉下来的人是一名禁军士卒,口吐血迹眼看已经不行了,胸口被洞穿出拳头大的伤口,血止不住的流。
一个身影从正前面窜了出来,飞奔的脚步踩着青砖地面哒哒的响,那管制下意识的举起刀想去格挡,一柄带着污血的枪头已经杀了过来。
“我要杀了你们!纳命来!”
噗嗤,管制闷哼一声,双眼一瞪,看清那人二十来岁,相貌与那通敌卖国的梁禀何其相似,随即视线一晃一黑,只觉得嘴里一凉,再无知觉。
梁元垂虎目含泪,极快的从那看上去像个小头目嘴里抽出枪头,呸了一声,提枪连扫数人,一枪一个窟窿的捅下去,一会儿功夫死在枪下也有十个之数。
其余禁军此刻也注意到了凶悍的此人,其中盔甲醒目的将领从另一处赶了过来,此人面目黝黑,一双倒三眼,面目狰狞凶恶的盯死了梁元垂。
胯下那匹骏马,喘了喘粗气,马蹄使劲的泡了下地,不耐烦的在原地踏步。那指挥使一展披风,冷冷笑了笑,“想不到一辈子文骨的梁禀居然会有一个武夫般的儿子,他不是瞧不起武人吗?说什么武人乱国,我呸,你家老家伙通敌之事,你可知晓?”
“放你娘的狗屁!”梁元垂将枪身死死捏住,双目通红的叫道:“我阿爹乃是两朝重臣,定是你等陷害忠良,快说,我阿爹在哪儿?”
不知哪个士卒又把踩的污秽的人头捡了过来,扔到了梁元垂脚下,那指挥使冷笑道:“你阿爹不就在你脚下吗,好好父子团聚吧。”
随即一招手,“围上去,给我杀了他。”
“阿爹!”梁元垂抱住头颅,悲声怒吼,一柄长刀砍来,当下侧过脑袋,将发髻削断,顿时成个人披头散发。
躲过一击,梁元垂脱去衣衫将梁禀的人头包裹住系在腰上,抢起地上的长枪,整个身影一跃而起,枪尖凌空朝下对着围过来的三个士卒就是猛戳,那三人顿时额头被开了瓢,白浆喷了一脸。
当下梁元垂也不拖延,跳出被包围的圈子,游离在外,将一个个冲过来的士卒一一点翻在地上,此时那名指挥使怒喝一声,“退开!”
便双腿一夹马腹,挺枪冲杀过来,白蜡枪杆空中打了一个弧形,冷森森枪头猛然再次加力,带着一道残影,扫了过去。
呯的一下,两只枪身碰撞,梁元垂被借着马力的将领硬生生的击退数步,双臂顿时一麻,肌肉微微颤抖,他清楚自己刚刚杀了十多人,又硬吃了一记对方的冲击力,此时有点力竭了。梁元垂看了一眼被禁军从四面搜捕出来的家人,知道如果再留下来,必然会被要挟,思虑一转,转身就逃开。
怎奈身后那将领不愿看到煮熟的鸭子飞走,再次催动马匹,追了过来,随行而来的还有几名骑士,个个身手了得之辈。
“想走?把命留下来!”
一名骑士掏出一柄流星锤,双目瞄准了对方,锤头在转了几转,刚准备出手,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
其余骑士察觉动静,回头一看,只见那身影身高体胖,却灵敏的从半空飞下,一掌就将戴着铁盔的骑卒拍死。两名骑卒立即调转马头挥刀朝那黑衣冲砍过去,只见那人在马背上向前一趴,两柄刀锋从他背身擦过,错马的那一瞬间,黑衣人双臂伸出,犹如大鹅扑翅,双掌全力印在那俩骑卒腹部,将他们冲势止在了马背上,倒飞了回去。
黑衣人一踩马背,凌空而起,朝着地上的士卒,嘭的一下,一掌击碎额头。而另一人同样挨了一掌,躺下便不再动弹。
此时,那指挥使眼见追不上梁元垂,手下跟来的骑卒已死伤殆尽,不由高喝赶过来禁军步卒将这俩人围杀。黑衣人扫了一眼蜂拥而来的士兵,以及后面隐藏起来的弓手,不由暗骂一声,朝那指挥使冲过去。
那指挥使知道遇到高手,连忙双手持枪,一记简单的平刺,随后白蜡杆一摆,枪头如同毒蛇吐舌,朝黑衣人扎了过去,端的阴险。
黑衣人身形微晃,仿佛空中借力一般,平平左移了些许,躲开了枪尖,陡然伸手一把将枪身捏住半截,猛的一拉将那将领凭空拽下马来,两人同时一落地,黑衣人身形加速,欺身上去就照着那人胸口一掌,再次将人轰飞。
纵身一跳骑上战马,一拉缰绳朝梁元垂追过去,追到后花园假山处,叫道:“小子,别跑了,洒家是来救你的。”
梁元垂眼里闪过惊讶,“公公?”
“凭多废话,速度跟来!”说完,也下了马,提着梁元垂纵气跳上了假山越到凉亭上,再到最近的房顶,一路踩着瓦片在禁军的咒骂下跑出了相府,逃到后面的树林里。
俩人跑了一阵,见追兵还未到,趁此机会歇了歇,梁元垂双手抱拳道:“谢公公救命之恩,只是如今元垂再已无家,无法报答公公恩情了。”
“别谢洒家。”海大富拉下面罩,露出白白胖胖的脸,“要谢就谢皇上和白公公,今日濮王在垂拱殿大闹一场,杀得人头滚滚,就连梁相也难逃厄运,陛下毕竟年龄被吓懵了,根本无法阻止只手遮天的濮王,所以事情一休,白公公便排洒家过来救人,能救几个算几个,可惜洒家过来时,已经是人间惨剧了。洒家有负皇上的嘱托。”
海大富说的悲伤,刚经历惨剧大变的梁元垂自然听的落泪,抱着腰间系着的头颅失声痛哭。突然林子里一阵惊鸟乱飞,海大富朝上方一瞧,警惕道:“何方朋友,不如下来一聚。”
闻言,梁元垂顿时抓住长枪贴在海大富身后警惕盯着每一处。
这时一道女子风铃般的笑声在林间徘徊,一抹白色从俩人眼前滑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又消失在黑幕里,当下海大富心里惊诧,莫不是还遇上魑魅魍魉的鬼类?
眨眼的功夫,俩人隐约看到一个身披薄纱蒙面的女子赤着脚裸,婀娜轻盈走在松软的枯叶上,带着一种鬼魅般的吸引力,那女子开口,顿时如春风拂面,“告诉你们那小公公,他说的,奴家同意了。”
随即,又掷来一物,海大富伸手接住,摊开一看,却是一枚铜制的虎头。梁元垂惊讶道:“虎符!”
海大富原本还存有和这女子一比高下的心思,但听到虎符两字就知道此事干系重大,连忙拱手施礼,再抬头时,那女子悄然无息的离开了。
“小子,想不想为你家老小报仇?想的话就跟洒家离开这里。”海大富贴身藏好铜制虎头。
梁元垂狠狠点头,“如能亲手报仇,愿做牛做马。”
海大富欣赏的看他一眼,也不再多话,连击朝着一头方向纵身而去,梁元垂拔腿狂奔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