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那边很快就要打起来了，恶魔们已经开始推进，全面的冲突即将拉开。”费奇端着一碗混合着碎肉、碎菜叶的土豆泥，一边吃着一边对夏妮说道：“我需要在那边连续呆上几天，先按照一周来算吧。我估计中间很难找到合适的机会跑回来，毕竟我手下那些魔鬼可能是其他大魔鬼的眼线，随时有可能找我的麻烦。嗯，这个东西很好吃啊，再给我一碗。”

夏妮接过空碗，从还有余温的锅里给费奇盛满。“能不能避开这次战斗？以魔鬼的身份在地狱中探查和学习的风险还比较小，而血战……恶魔与魔鬼是同样非常可怕的东西，而且在你身边战斗的是魔鬼，而不是可以信赖的骑士。”

“是的，我知道，在这场战斗中不管哪一方，都是不可信赖的。实际上因为魔鬼距离我更近，所以更要进行防范才行。”费奇又大口吃了半碗多混合土豆泥，放下碗轻轻打了一个嗝。“这真好吃，下次还做这个吧。”

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唇都在毫无疑问的告诉他，碗里的是好吃的东西，但是他的舌头却几乎尝不出味道。欲魔缺乏吃的欲望，因为魔鬼不需要食物就能生存，或者说只需要呼吸邪恶灵魂散发的“香气”就能被供养。地狱没有农业，魔王阿斯蒂莫尔斯在设计欲魔的时候便去除了食欲，导致的结果就是欲魔中一个胖子都没有。但这一点缺陷，对于费奇来说是完全不可接受的。

“我能和你一起去地狱吗？我不需要杀恶魔，只要保护好你的后背就行了。”

费奇仔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不行，可能会有隐患。我是挺想带着你一起去的，不过所有凡人在地狱里会散发一种气息，被某些魔鬼察觉后，有可能会顺着气息分析出你来自哪个世界，是什么时候来地狱的——而我用魔鬼的身份就没有这种气息，相对更安全。”

“那好吧，只是我不喜欢这种你自己面临危险，而我只能在这里提心吊胆的状态。费奇，我也做过很长时间的冒险者，击败过的怪物和强盗数量也不少，还曾经作为雇佣兵帮助领主进行战争。我是能帮上你的。”

“这一点我从未怀疑，但是我需要你保存力量，而我需要汲取经验，因为真正的战场会在这里，在永黎大陆，而不是地狱。”费奇说道：“我的敌人是魔鬼或者恶魔吗？从来不是。只有第二世界以及造物故主才是我的敌人。因为通过地狱之行我已经明白了，我是费奇·霍尔，同时也是阎瑞。我在这个世界并非没有历史，没有过去，而是有所继承。所以现在费奇·霍尔的世界遭遇威胁，那就是我遭遇威胁。”

“你之前只是说自己拥有费奇·霍尔的记忆，仅此而已？”

“不，不是仅此而已，而是要更加深刻，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费奇摸了摸胸口，然后带着笑容从里面拿出一个长生锁样子的金属护符。“终于完全凝固，而且药剂的力量融合进护符之中了。哦，这是防麻痹护符。夏妮，你可以摘下面纱，我想看看。”

“你确定吗？”夏妮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过可以听的出来，那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兴奋和激动导致的。“如果你觉得有任何不舒服，那一定要赶紧说。”

费奇点点头，然后将护符贴身带好，并用法力启动了它。夏妮将手伸向面纱，不过却被费奇按住，他要亲手掀开，如同掀起新娘的盖头一样。不过费奇拽了拽，发现面纱是固定在衣服上的。

“你不会解……”夏妮轻轻笑道。“为了防止误伤，面纱是有暗扣的，而这个暗扣需要蛇发去解开。”

此时费奇才注意到她衣领附近的细微变化，下面果然有蛇滑动的痕迹。“好了，你可以……”夏妮声音愈发颤抖的厉害，只有“一定要注意身体状态”这句话说得非常稳定。

费奇轻轻掀开头纱，然后便从下至上看到了夏妮的脸。麻痹的能力并非来自她的双眼，而是从脖颈以上的部分向外散发，但是被防麻痹护符完全抵挡住。因此费奇得以看到一张细腻而精致的脸，也非常独特，她有缺乏日晒的苍白皮肤、深绿色的饱满嘴唇、坚挺的鼻梁周围有点点淡绿色的雀斑，一双纯真的大眼睛中散发着橙色光芒。她的瞳孔如同黑洞一样深邃，暗橙色围绕着瞳孔旋转，给人一种催眠的感觉。费奇晃了晃头，用力打了一个呵欠：“不光是麻痹，你还具有还有沉眠的力量。”

夏妮很惊慌，伸手就要去拉下面纱，却被费奇阻止了。“没事儿，欲魔不需要睡眠，所以沉眠对我无效，只是会有些犯困的表现而已，这是种警戒机制，没有实际效果的。以前看到你的人直接被麻痹了，所以沉睡能力显现不出来。别动！让我多看一会儿。”

夏妮突然脸红了，头微微低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在她印象中，自从六岁“麻痹凝视”的能力开始发挥作用起，就再也没有人看过她的脸（然后还活着），因此她也没有在不隔着面纱的情况下与别人视线相对——她很不适应现在的状态。费奇伸出手，想要托起夏妮的下巴，好正面好好欣赏和亲近她，却突然觉得指尖一疼。

一只蛇咬在他的手指上，碧绿碧绿的小眼睛还朝他眨眨。一瞬间，上百条蛇发蠕动起来，如同蛇群突然活了过来，纷纷从夏妮脑后转到脸侧，全都用碧绿的小眼看着费奇。防麻痹护符依旧坚挺，于是这群蛇同时吐出舌头，沙沙声猛然响起。

“没麻痹，啦啦啦！”费奇摇头晃脑，直接逗笑了夏妮。在她笑的那一瞬间，费奇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色，直接看得呆了。“我没白来这个世界，真的……”他说道。

“真的？谢谢夸奖。嗯……顺便祝贺你，最强的麻痹凝视也抵挡住了，看来这个护符的效果真的很厉害。”夏妮用手指戳了戳费奇胸前的“长生锁”，然后微笑着说道：“我的蛇发传来想法，它们想让我赶紧打碎护符，好确保我不受威胁。真是些傻头发，我会遇到什么威胁……唔！”

费奇觉得这个时候说任何话都是浪费时间，所以便用对等的方式堵住了夏妮的嘴。上百条蛇先是在他脸上咬来咬去，产生一个个小洞，不过都没能刺穿费奇的厚脸皮。过了一会儿，蛇发就不咬了，而是在费奇的脸上蹭来蹭去，与它们的主人一样变得亲昵无比。直到夏妮用拳头轻捶费奇，终于分开后猛吸一口气为止。

“魔鬼不需要睡觉，难道也不需要呼吸吗？”夏妮好好喘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魔鬼需要呼吸，这……你突然笑什么？”

“没……”夏妮努力憋着笑的样子显得非常可爱，而且她恐怕是忘了自己现在没有面纱遮挡，表情是表露无遗的。

费奇根据夏妮眼神的方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一个一个小凹坑，如同将一字典的盲文凹印在脸上似的。夏妮这时也意识到自己没有面纱，一边憋笑一边羞赧地说：“抱歉，这些小蛇有一定的独立想法，而且你刚才突然袭击，我也吓了一跳，它们才会咬你的。”

“没事儿，不觉得疼，而且也不耽误正事儿。”费奇咧着嘴笑笑，而夏妮赶紧将自己面纱又拉了下来。“好吧，今天先缓缓，这我可以理解。不过我得给你汇报一声：我大概想明白应该如何将自己的身体拿回来了。”

“真的？那我得祝贺你。”

“祝贺咱们两个人吧。我只花了三枚灵币的钱，就买到了一个叫做次元锚的法术，它可以小范围防止空间发生变化。我只要拆出核心的咒语，然后加以变化，就能稳定空间乱流，这样……”

夏妮虽然不能完全听懂费奇这些关于魔法的话，但可以跟着他一同欣喜，只是在欣喜过后，费奇还要去参加战斗。她觉得如果自己能陪着费奇一起去，心里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担忧。她刚刚品尝到幸福的甜蜜滋味，此时一刻都不想和费奇分开。

地狱的血战已经发生过无数次，这里的天空、大地和生灵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但对于费奇来说是第一次。他自己也很紧张，不过这反倒验证了他并非是一个完全的欲魔。费奇向夏妮解释欲魔的多形态相当于多了好几条性命，自己比其他魔鬼都要更安全，而且要更加聪明和冷静。这既是为了安慰夏妮，何尝又不是在安慰自己。

吻别女友，费奇就下了地狱。

“前面情况怎么样？”费奇伴随着不断回响的号角声走出营帐，两个倒钩魔队长一直在外面等着。他平时树立了威信，营地里没人敢闯进营帐里面。“已经打起来了吗？”

“已经有了冲突，几百几百的恶魔零零散散出现，不过已经越来越聚集了。”一个倒钩魔说道：“大人，我注意到PF战区的控斥魔已经升空，估计战斗很快就要开始了。”

“那些苍蝇婴儿？我非常不喜欢那东西，嗡嗡嗡很烦人。”费奇皱着眉头：“那些东西难道还有战斗力不成？”

“它们是负责记录战况的，比如发射了多少弹丸、命中情况怎么样、击退了多少敌人。那些小东西……”另一个倒钩魔压低声音说道：“我觉得它们一直少计算了咱们的战绩，这直接影响了营地的战绩利润。那些混蛋东西！”

“你们都打的准一点，也免得那些苍蝇挑刺！对了，阵地上准备的怎么样？”

“大人，都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弹丸预埋好，轨道滑车也架设完毕，保证到时候补充不会跟不上消耗。大人，我听说这一次恶魔的军队数量极多，正是增加战绩的好机会啊！”

“别太兴奋，引起恶魔的注意，然后被突然传送骑脸怎么办？难道您们指望我将来犯的恶魔全都杀光吗？别傻了。”费奇摇摇头：“到时候看局势发展，听我的命令！卡兹穆克呢？他怎么没过来？”

“他还在摆弄那台魔鬼大炮，一直都没休息，说是不完成大人的改装要求，完全不敢睡觉。”

费奇点点头，让倒钩魔回到岗位上，然后便去找火矮人，还有那台魔鬼大炮。与自己前世见过的火炮相比，这架魔鬼大炮在射程、威力上都没有什么“魔鬼”的地方，只是能够发射咒语，这一点很有新意。从外观上看，这就是一门放大了十几倍的迫击炮，中间一个刻满了地狱符文的圆直筒，下面一左一右有两个半球形非常敦实的支撑台。左侧的台子上可以插入魔法卷轴，右侧投放元素水晶。操纵者用自己的法力将左侧卷轴上的或是自身的咒语发射出去，右侧如果有和咒语能量相近的元素水晶，可以用来支付一部分法力消耗。

由于发射的并不是实体炮弹，不受风的影响，而且能够放大咒语的威力，毁伤效果极强，但问题是它发射方式受限。战场上的魔鬼和恶魔并非完全肉搏，它们也在用法术进行互相殴击，再加上雇佣兵中的施法者，导致地表附近的元素状况非常混乱。如果将法力流动类比成气流，那地表就是乱流。这种乱流对实体炮弹没什么影响，但对于发射的咒语来说却是极大的干扰。因此魔鬼大炮只能吊射，所有发射的咒语中都要添加额外的偏转部分，才能保证发射出去的咒语能够不受干扰地轰炸在预定地点。

偏转咒语是很麻烦的，必须要非常精通、非常熟练才有可能。比如费奇，能够反制各种咒语，但目前只能偏转自己最熟悉的传送咒——用来摔死那个猪头判魂魔就是用了这种方法。而持续偏转咒语，达到吊射的效果，其消耗极大，在费奇来看完全是浪费。

所以他让火矮人卡兹穆克进行一系列改造，完全取消了这种偏转咒语，而是套装了自己的一套符文。他的想法很简单，将抛物线武器变成制导武器，让咒语自己去找追踪魔眼就是了，他只需要将追踪魔眼布置好，并用魔鬼大炮将咒语发射到追踪魔眼的作用范围内就可以了。

恶魔绝对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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