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震惊秦王发兵长安,一日攻破漆城之时。
也有不少人在谈论,假若秦王真的挟持皇帝,号令诸侯,天下是不是又要来一次讨秦王的联军。
只不过没有人真的觉得,秦王如此兴师动众,只是为了讨回已死之人的尸骨。
与此同时,攻下漆城的秦军,却没有一路高歌猛进,继续兵压长安。
而是开始在漆城安营扎寨,没有贸然直接兵发长安。
虽然此刻两地的距离还不足百里。
攻破的漆城,现如今进入了戒严的状态。
但城内道路上还是有不少行人的身影在活动。
毕竟人还是讨生活,吃饭。
况且这支秦军也不是烧杀抢劫,无恶不作的军队。
甚至这几日维护漆城秩序,还少了不少平日里在街上游逛的地痞流氓。
漆城残破的城墙也开始了修缮工程,城门附近招纳人手的摊位,此刻大排长龙。
秦军放出消息,前来修缮城墙的劳工,每日都还有工钱可以领。
这样的告示可是让漆城百姓惊诧不已。
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军队。
在百姓们的记忆里,被敌军攻破城墙,修缮打理后事,那都是强征抓人。
哪里还会有工钱这么一说。
将信将疑的人群,显然对这个告示有些望而却步。
可终归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渐渐的这里成了赚取果腹钱财不错的好去处。
至于秦军招人维修城墙的佣金,漆城内可是完全的提供方。
这里面可是有不少吃的流油的贪官豪强。
这几日秦军可是在密卫的线报下,一直徘徊在打为富不仁土豪的道路上。
漆城的另一角,此刻却又是另一种大排长龙的情况。
只不过这里的情况稍微要混乱些许。
“看不清这里写的字吗?”
全甲以待的秦军女兵,一把将排队人群中的精瘦男子拽了出来。
“嗨,你们不是说无粮果腹,无可穿的人可以来这里领救济粮吗!怎么就变卦了?”
脸型精瘦的男子没有丝毫慌乱,反问着今日在此地维护秩序的秦营女兵。
这位秦营女兵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厌恶,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起来。
“救济粮仅限于残缺者,老弱妇孺者,你既不残缺,又不是老弱妇孺,手脚健全,城门口招收维修城墙的人手,你才应该去,告示上写的一清二楚,看不见吗!”
精瘦男子倒是不以为然,嘿嘿一笑,腆这个脸大言不惭的开口。
“这位女军爷,小的不识字啊!你看小的今天都赶到这里了,家里还有八十岁不能动弹的老母,别让小的空着手回去啊,这几日战事不断,营生也断了,家中老母快要饿死了!”
这位秦营女兵明知眼前的人口中的话语是谎言,可也不能直接开口拒接。
眼下好多双眼睛在盯在这里看呢!
秦营女兵犹豫之时,身后传来了长官的声音。
“怎么回事!”
这位女兵总算找到了主心骨,转身抱拳对着自家顶头长官行礼问候,并道明原委。
“曲校尉,这人刚才在队里领救济粮,被我揪了出来,现在还说家里有不能走动的老娘,快饿死了。”
“哦?快饿死了?”
精瘦男子对于此时出现在此地的秦营女将官,还是没有丝毫惊慌。
是个当官的又如何?还不是个女人?
心里正在得意之际,没成想眼前的女将官,直接抽出刀剑横亘在他的脖颈位置。
“吾在问你一句,家里有不能走动的老娘此话当真!”
精瘦男子被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眼睛也不由自主的是不是瞥着寒光闪烁,都能倒影出自己侧脸的刀刃。
吞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回答了出来。
“这位大人,小人绝无谎话,千真万确!”
这位前来的秦营女将官,曲校尉嘴角带起一抹微笑。
缓缓放下来了手中的刀剑,朗声言语起来。
“看来你也是个孝顺之人,吾念及你孝顺母亲之情,特此给你多发一些救济粮,不过份额有些多,吾带几个兵卒帮你一起搬到家中!!”
精瘦男子听着曲校尉的前半段话,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可听到后面,一张脸顿时成了猪肝色。
“这位女将军,不劳烦您和军爷们的大驾了,小的一人可以搬的动,完全可以。”
精瘦男子连连挥手推脱,很是抗拒这位曲校尉的好意。
秦营女兵曲校尉嘴角带起微笑,很是‘和善’的盯着面前拒接的男子。
“这怎么行呢!家中老母因我等戒严饿死这可不行,必须送的粮食多些,来人!抬四袋米上来!!!”
呼喊声刚落,立刻就有兵卒抬着四袋沉甸甸的米袋走了上来。
整齐的码放在脚边,每一个都重达二石之重。
精瘦男子望着如此厚重粮食袋子,眼皮直跳。
“这位女将军,你们太客气了,这些太多了吧!”
“不多,我军要再次驻扎些许时日,一次性给你不能动弹的老母多送些米粮,也省的你天天要来布施摊来回奔波。”
秦营女将曲校尉嘴角含笑,话语很是真诚实意。
精瘦男子这会儿真的是骑虎难下,进退不得。
眼神一直在男子身上的曲校尉,当然看的清男子的一举一动,心里直接冷哼一声。
没想着和现在支支吾吾的家伙在这里耗着,直接冷下声音,威吓着面前的男子。
“本将带兵给你家老母送去粮食,要是发现有丝毫谎骗,那可就别怪刀剑无眼,军法无情了!”
秦营女将曲校尉话音刚落,身后的兵卒立刻将弓弩上弦,对准了面前神色慌乱不堪的男子。
这一下精瘦男子再也没有先前那样一副死皮赖脸的神色。
整个人也因为恐惧,双腿止不住的颤抖,声音也发颤不止。
“这位女将军,小的还想起家里还有余粮,不要了,不要了。”
精瘦男子此刻说实话很想转身拔腿就跑,可是对准他的弓弩,让他根本不敢做出这番举动。
要是对方手指一松,那他的小命可真的就不保了。
秦营女将曲校尉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此刻双股颤颤,己欲跪倒的男子,心中是止不住的蔑视。
“此话当真,没有哄骗我等?”
“将军,小的哪敢啊,刚才是记性不好,记性不好!”
秦营女将曲校尉冷哼一声,也不再和这个泼皮流氓纠缠。
大声开口呵斥面前的精瘦男子。
“滚吧,要是下次再让吾看见你在此地撒泼耍赖,吊在南城城门下,给你来上二十军棍,以儆效尤!!”
精瘦男子如闻大赦,根本顾不得回应半句话语。
转身手脚并用,四肢乱甩,飞快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之下。
处理完这件事,秦营女将曲校尉,转头吩咐在场的兵卒管理好秩序,刚要打算带着自己手下的人,去一些城区换防。
没成想先前站在街边看热闹的百姓人群中钻出来一人拦住了去路。
“你是花娃吧!”
秦营女将曲校尉听闻阔别已久的呼唤,显得有些恍惚。
真的好多年没有人唤过自己这样的乳名。
她本名曲小花,这样的名字在中原大地一大把。
穷苦人家没多少学识,取得名字也别想有什么文化。
再者说,寻常人家还不是流传,取个贱名好养活,跟别说她早些年在中原,还是不受重视的女孩。
人群中钻出来的妇人,上下仔细打量着英姿飒爽的秦营女将曲校尉。
记忆里的模样慢慢和面前的女将军对上了号,除了鼻梁部位多了一道浅淡的伤痕,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小花吧。”
一声追问,让秦营女将曲校尉回过了神,看清楚了挡在自己面前的妇人。
她很熟悉,在人生的前十六年的时光里,面前的妇人是她最熟悉的人。
按照血缘关系来说,她们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的亲戚。
可惜血浓于水还是没比过钱财遮眼啊。
只是一瞬间,秦营女将曲校尉回忆起了无数在中原,好似就在昨日的苦难。
冷着眼神,根本不给面前妇人开口的机会。
“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你说的小花,本将还要去当值,切莫挡路!”
秦营女将曲校尉的沉声呵斥,让面前本来小心翼翼的妇人变得更加唯唯诺诺。
举止慌乱的让开道路,目送着这支女兵器宇轩昂的离开此地。
只是眼神闪动之际,似乎有无数说不尽的话。
一路上秦营女将曲校尉的脸色低沉,丝毫看不到任何笑脸。
这让跟在身后多年的兵卒,乃至一些刚入伍不就的新兵,心中十分诧异。
她们的记忆里可从来没有看见这位曲校尉如此脸色这般差过,哪怕在训练拖拉之际,呵斥起来也不是这般令人胆战心惊。
好像她们的将领,随时要举刀砍人一番。
确实,秦营女将曲校尉心情很差,很想抽出刀剑找些物件发泄一通。
毕竟她记忆深处最久远,最不愿意回忆的记忆此刻被人唤醒。
原以为她早就放下了在漆城的恩恩怨怨,可是真的到了此地,才发现,原来所有的委屈和不满只是被掩藏,没有被遗忘。
此刻越想越气,越想起以前越委屈。
哪怕从军多年,也是在贺兰山屠胡战中存活下来的悍卒,可回忆起这件事心中还是有无尽的心酸。
赶赴营区的路上,一直憋着胸中的委屈,这也让眼眶越发通红,还有晶莹的泪花在其中闪烁。
经历了惨烈的战事,可她还是个女孩子,心思细腻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