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文明的使命，原本就是征服和改造自然。”

乌正霆中校淡淡道，“从我们的祖先在原始山林里放出第一把火，刀耕火种开始，我们就一直在食物链和生态循环中，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如果这么畏首畏尾，连花花草草和蛇虫鼠蚁都舍不得损失，科技还怎么进步，文明还怎么发展？”

“但是，代价呢？”

楚歌忍不住道，“您现在要宣布灵山市进入特级紧急状态，相当于要把城市变成火海，家园化作战场，三百万市民都要流离失所，我们辛苦建设数百年的所有成果，都要毁于一旦！”

“流离失所，总比一命呜呼要好。”

乌正霆中校强硬道，“倘若地底真的发生了我们意想不到的变化，还有更大规模和更严重的危机接踵而来，甚至蛇虫鼠蚁都变异成张牙舞爪的妖兽，冲出地面的话，那灵山市就不止变成战场和火海，而是要变成血流漂杵的人间地狱了，我正是为了保护生活在这里的数百万市民，才提议进入特级紧急状态！

“清醒一点，我上次就和你说过，自从灵气复苏开始，整个地球就陷入了一场旷日持久、艰苦卓绝甚至要泯灭人性的战争，而战争，注定是要付出代价的，必要时，何止灵山市，哪怕江户城、新金山甚至天海市都可以、都必须牺牲。

“倘若没有牺牲一切的觉悟，有朝一日修仙界和幻魔界的强敌降临到地球上，向我们发起致命威胁时，干脆缴械投降，卑躬屈膝，看看能否在敌人的怜悯之下苟延残喘好了——这是你们希望看到的未来吗？”

“你！”

楚歌气结。

“好了，大家消消气，都是为了拯救同胞，捍卫家园，出发点一致，只是手段还要商榷而已。”

俞会长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察言观色，见两人越说越僵，忽然道，“乌中校，我们灵山人并非自私自利之辈，倘若真的对全联盟、全人类有益，就算砸烂灵山市这点儿瓶瓶罐罐，我们也豁得出去。

“只不过，刚才听了你的介绍，我也有和楚歌一样的困惑——现在地底的情报还不明确，连敌人究竟是谁都没搞清楚，就动用军方最新研发的大杀器，是否太操之过急了一些？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并不反对军方先在灵山市的各个要害，部署你们的战略武器系统，‘地下终结者’之类的，不过，在你们部署的同时，是否应该先深入地底去搞清楚究竟怎么回事？形势再危急，三五天时间总还是有的吧？”

乌正霆中校的眉头微微一皱，欲言又止。

俞会长眼底精芒一闪，愈发不慌不忙道：“看您这样心急火燎的样子，还是说，军方还掌握着什么秘而不宣的情报，不愿意和我们分享？

“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就更不能在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鲁莽行动了。

“我所说的‘我们’，不单单是灵山市有关部门，也包括东海大区的省级议会——您知道，整片东海大区，也就只有灵山市这一个特区，我们早就制订了围绕灵山市来进行经济建设，带动整片东海沿海乃至大江中下游地区发展的计划，军方现在要宣布灵山市进入特级紧急状态的话，不单单是灵山市数百万居民要流离失所，而且，整片东海大区和大江中下游，数亿人眼前的生计和美好的未来，都将受到影响。

“兹事体大，您和军方还是要拿出更有力的证据和更充足的理由，才能说服这么多的有关方面啊！”

乌正霆中校沉默，表情阴晴不定，嘴角抽搐得越来越激烈。

楚歌见他表情，就知道他肯定还隐瞒着什么，不由在心里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和对方怼了半天，也都是空对空，虚无缥缈的大道理，俞会长一出手，立刻拿捏住了对方的把柄。

“好吧！”

果然，乌正霆中校嘴里咕哝了几句，明显败下阵来，有些气短道，“反正这件事，也不可能长久隐瞒你们，跟我来，有一份最新情报，你们看过之后就会明白，我们军方为什么这样迫不及待，要解决灵山市地底的混乱了。”

楚歌，俞会长和穆处长跟随乌正霆中校，进入一辆戒备森严的移动指挥车。

刚一进去，两名士兵就将车门关紧，令他们沉浸在一片深蓝色的幽光中。

车厢内壁的一侧，是一副巨大的液晶屏幕，屏幕里是一望无垠的海水，令他们像是置身于水族馆的底层，充满了压抑和窒息感。

画面中央，是那座有些眼熟的黑色岛屿，还有无数白大褂在岛屿上，操纵着各种精密而先进的仪器。

楚歌一眼就认出，这不是前几天乌正霆中校刚刚给他看过，那头态度比较温和，已经和人类搭上线的深渊巨兽么？

楚歌看着乌正霆中校，不明白他让自己看这头深渊巨兽干什么，现在灵山市的麻烦明明来自地底，而不是海上啊！

“乌中校，这不是联盟海军在西太平洋一带接触的那头深渊巨兽么，这和灵山市眼下的局势有什么关系？”

俞会长皱眉道，“我记得，我们那时候还在说，倘若灵山市的人类和鼠族能够真诚沟通，和谐共处的话，极有可能对这头深渊巨兽造成一定的触动，令它也成为人类最坚实的盟友——可是今天，你们军方却迫不及待要对鼠族赶尽杀绝，就不怕这头深渊巨兽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

“啊，我明白了，你们和这头深渊巨兽的沟通失败了？所以，不再需要鼠族这个‘和平典范’？”

“不，我们和深渊巨兽的沟通并没有失败。”

乌正霆中校有些尴尬，不过很快遮掩过去，清了清嗓子道，“事实上，我们和深渊巨兽的沟通非常成功，进展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已经完全得到了它的信任。”

“是吗？”俞会长不太相信的样子。

“是的。”

乌正霆中校道，“我上次就和楚歌说过，深渊巨兽的生长环境和人类不同，身为海洋中绝对霸主的它，根本没有进化出猜忌、警惕、防备心理的必要，基本上，它就像是一个力大无穷的三岁娃娃，虽然不容易制服，却是很好哄骗的。”

“哄‘骗’？”

俞会长微微一笑，“然后呢？”

“然后，记不记得我和你们说过，军方的那个想法。”

乌正霆中校道，“倘若在人类的支援下，鼠族可以将长牙王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包装成某种和谐友爱的典范，而我们又有办法令这头深渊巨兽身临其境地感受这一切，那它对人类的信任，一定会更加强烈，真有可能变成我们牢不可破的盟友，帮我们巡弋五湖四海，捍卫海上生命线。”

“是的，很有创意的想法，所以，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俞会长道，“把监控探头拍摄到，长牙王国、鼠族文明的视频，化作图像信息，直接导入这头深渊巨兽的脑域？”

“不，比这更好，好一百倍。”

乌正霆中校冷静道，“我们直接让这头深渊巨兽进入地底，去长牙王国参观游览了。”

一阵沉默。

俞会长和楚歌面面相觑，穆处长却在旁边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俞会长哑然失笑。

“这怎么可能，你怕不是在开玩笑？”

俞会长道，“这头深渊巨兽，长度超过百米，重量超过百吨，哪怕到岸上走一圈都要地动山摇，它怎么可能深入阴暗潮湿，崎岖狭窄的地底？”

“有可能的。”

乌正霆中校看着穆处长，“穆处长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性，是吗？”

“你们，你们军方，你们军方竟然——”

穆处长的面部神经剧烈抽搐，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你们军方竟然掌握了如此高明的移魂术，能够转移一头深渊巨兽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