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
许靖西换了一身随从的衣裳,从暖阁里出来了。
叶裳依转过身,打量两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身形颀长,随从的衣服有些不适合,连脚脖子都露出来了。
但许靖西那张俊朗儒雅的面孔,倒是特别出众,让人第一眼看不见他不合身的衣着。
“许靖西,你勉强将就穿一下我随从的衣裳吧,左右现在你也没有别的选择。”
许靖西拱手,面色淡淡,颇为淡定,只是皱着双眉,在想怎么找机会抓住梁忆慈,好好问清楚。
“多谢叶小姐,择日一定好好道谢。”
他骑马来的,但出了竹园,发现梁忆慈将他的马也骑走了!
这个家伙……
眼瞧着许靖西面色紧绷,叶裳依眨了两下眼睛。
“哦~我明白了,你肯定又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报复了吧?”
“没事,谁让你是宁宁的三哥呢,我好人做到底,你跟我的马车回城吧。”
正好,她还要去见一个公子。
许靖西颔首称谢:“如此,有劳了。”
没想到,马车刚进京城,就被人拦住了。
叶裳依的丫鬟在外头说:“小姐,吴公子在前头迎您。”
吴克出身三代权贵世家,当今掌家人吴大人,是边关都城的郡守,很有威势。
而吴克,就是他们家三代单传,这一代唯一的儿子。
吴家有联姻的想法,故而与叶家沟通过,今日安排叶裳依跟吴克见一面。
叶裳依挑帘看了一眼,果然瞧见,吴克带着一群人马,穿着骚气的粉紫色衣袍,坐在马背上翘首以盼。
“啧……”叶裳依皱了一下眉头,嘟囔:“怎么这么主动。”
她对吴克倒是不讨厌,当然也谈不上喜欢。
不过,她记得吴克尚算个才子,为人也开朗健谈。
想到这里,叶裳依对许靖西道:“要不你就在这里下车,反正已经进了京城了,吴克认识你,若是让他看成你打扮成这样,可能会笑话你的。”
许靖西沉黑平静的眼眸,看了看她。
“你就是跟吴克这种人相亲?”
“是啊,怎么了?”
许靖西素来不管闲事。
但今天叶裳依帮了他,那他也不吝口舌,劝告她一句:“他不合适。”
叶裳依一愣。
只听许靖西又说:“他以前在国学府的文章,都是花钱请人做的。”
叶裳依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没听说过呀!”
许靖西无奈地睨她一眼:“我写的,我当然知道。”
之前没被认回谢家的时候,他为了养活自己,在书楼里挂名,掌柜的会帮他接一些文字的活,他都能做。
所以吴克不知道前些年帮他完成功课,吟诗作赋的人,是许靖西。
但是许靖西可知道,吴克简直是书楼的常客!
连国学府安排的普通策论,他都得找人代写。
文学造诣,他更是狗屁不通。
“而且,他并非洁身自好的人,你若跟了他,只怕以你的城府,会被他骗的什么都不剩。”
叶裳依吃惊过后回过神,娇怒:“你这话什么意思,嫌我笨?我告诉你,我叶裳依也不是好欺负的!”
“你既然这么说,我倒更要试一试,证明给你看,”她推搡了许靖西两下:“你下去,别耽误我相亲。”
<div class="contentadv"> 许靖西狭眸漆黑地看她一眼。
罢了,好言难劝该死鬼。
他下了马车。
许靖西眼见着马车行驶离去,到了远处吴克的面前停了下来。
那吴克喜笑颜开,从后头捧出一个锦盒,里面放着精致的铃铛。
京城最近正流行,互相倾慕的男女,送彼此铃铛。
一步一响,一步一想。
许靖西看见叶裳依将手伸出来,接了过去。
然后吴克上了她的马车。
他抿紧薄唇:“但愿别哭着找宁宁。”
随后,他一转身,正想先回谢府,却见拐角处,有个人探头探脑地看他。
许靖西眼神一变:“梁忆慈!”
梁忆慈转头撒腿就跑,许靖西立刻追了过去。
最终,他将她堵截在死胡同里。
梁忆慈气喘吁吁的,腰上挂着的包袱里,还塞着许靖西的衣服,鼓鼓囊囊的。
“衣服还我。”他伸手。
她瞪着眼睛:“你还好意思要,不要脸!”
许靖西面色冷白,猛然甩袖负手:“方才我就想问你,你偷我衣服,又骂我龌龊,说我对我妹妹有不干净的心思,你到底什么意思。”
梁忆慈气恼:“非要让我揭穿这件丑事是吧?好!你别怕说出来丢脸就行!”
“宁宁是你堂妹,我知道你在被认回谢府之前,就跟她关系要好,恐怕那时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吧?”
“但是现在你们关系已经确定,她可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喜欢她!”
许靖西瞳孔紧缩:“谁喜欢她了?我对宁宁是兄妹之情!你这胡说八道的本事都是和谁学的?”
“你若不喜欢宁宁,为什么问她明不明白男女之情?”
“我作为兄长,寻常教导,怕她跟太子太过亲昵,忘了男女大防,有何不可!?”
梁忆慈闻言一怔,旋即又结巴道:“那,那你为什么说谢府不让宁宁出嫁,是你编的?”
许靖西感到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我大伯只是没有亲口承认,但心里恐怕当真是这么想的,我当时那么说,也只是为了安抚韩夫子。”
梁忆慈彻底明白了。
她闹了个乌龙,而且是这么离谱的事!
“原来,是我弄错了……”她下意识松了口气:“还好我没有告诉宁宁,让她提防你。”
一想到梁忆慈会跟沈宁宁也说这些让人笑掉牙的言论,许靖西登时来了脾气。
几乎是脱口而出:“你这个冒失的样子,真不知随了爹娘哪个!”
然而,他刚说完,连他自己,都跟着梁忆慈同时怔住了。
梁忆慈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许靖西见她眼眶渐渐红了,他心下直呼糟糕。
“梁姑娘,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我爹去世了,所以我随我娘。”梁忆慈说罢,抹去眼泪,转身跃上屋檐,轻功飞快地走了。
许靖西想追都难,只能望着屋檐之上,她消失的地方。
那夕阳璀璨,一片金乌光芒,即将沉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