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将太后救回来了?!”
秦述不可置信的一问,秦莞闻言,便又点了点头。
秦琰笑道,“莫说父亲不信,便是刚才我接到九妹妹的时候也是不信的。”
说着秦琰又道,“父亲,先进屋子去吧!”
秦述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让开,“快快快,先进来再说!”
秦莞方才跟着秦述入了门,屋子里炉火暖融融一片,胡氏和秦朝羽也目光灼灼的看着秦莞,胡氏急急道,“莞儿,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秦莞便弯唇道,“到了寿康宫,太后娘娘的确有些不妥,不过却是给救回来了,我开了方子留在宫中,只要按时喂药,太后娘娘一定无大碍。”
秦莞神色笃定的说完,秦述和胡氏皆是长松了一口气,秦朝羽也呼出口气,“我们担心死了,生怕你出什么乱子,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将太后娘娘救回来了。”
秦莞倒是明白秦述他们的担忧,太后的生死事关重大,若是一个不妥,侯府也将陷入危局,秦莞便道,“让大伯和大伯母担心了,本来我并无意插手此事,不过那时候刚好被冯家小姐推了出来,又想着太后娘娘的确病危,便去救人了。”
秦述笑意温和,“这是哪里的话,当时也由不得你,何况我们不知道你能不能救,你心底却应该是有数的,经过这一次我们便知道了,原来莞丫头你这般厉害。”
当时虽然冯沉碧将秦莞推出,可秦莞如果直言自己救不了,皇上也不会真让她一个小姑娘去,可她当时知道太医无法,而那位和太医又久久未入宫,想着太后和太长公主年纪相当,秦莞到底还是生了恻隐之心,这才冒了一回险。
“今日我的确无十分把握,若是不成,必定连累大伯和大伯母。”
胡氏早前心中的确有几分怨言,然而到了这时,自然将那些小心思都掩下,“这是什么话?你们三姐妹来了京城,自然就和羽儿一样的,早前不知你能救太后我们担心,眼下你救得太后,我们都跟着你与有荣焉呢,咱们是一家人,干什么都是一体的。”
秦莞弯唇,便再不提此事,只左右看看,却不见秦霜和秦湘,“五姐和六姐不在吗?”
今夜秦莞一行入宫赴宴,原本说好等他们回来之后再和秦霜、秦湘吃团年饭的,秦述见状便道,“我们回来的时候年饭已经备好了,我们担心你没心思用饭,只陪着湘儿和霜儿用了饭便算过年了,她二人不知今夜之事,未免让她二人也担心,便叫她们先回去了。”
秦莞听着心中明了,当不再问,胡氏忙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秦莞摇头,“不饿的,大伯母不用担心。”
秦述这边问,“莞儿,你救了人,皇上说了什么?”
“皇上说今夜风急雪骤,明日再让人送来赏赐,还说明日看情况,可能还要宣召我入宫。”秦莞如实道来,神色之间不见半分雀跃得意之色。
秦述看在心底不由点头,如此方才定了心,救了太后这样大的事,是一定会有赏赐的,秦莞并非宫中御医,这可全然是她个人之功。
“好,大伯知道了,这件事不仅没出错,还对你对咱们侯府都有助益,莞丫头,你可是咱们侯府的福星,到了京城还不到半月,已帮上了许多忙。”
秦莞知道秦述说的是什么,“只做了一点小事,不算帮忙,不给大伯和大伯母添麻烦便好。”
说着,胡氏亲昵的拉着秦莞的手,“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一家人哪里会添麻烦。”
秦莞便扬唇,“谢谢大伯母。”
秦述见状又问,“是皇上派人送你回来的吧?我们本是要等你,皇后娘娘却说你有人照顾没让我们等。”
“不是,是睿亲王世子殿下,他正好也要出宫,皇上便让他送我了。”
秦述听着笑意微深,“你们回来的时候世子殿下便护送过一段,今日又如此,倒是极好。”说着又见天色不晚,便道,“今夜你必定也累了,便不守岁了,快回去歇下吧,明天一早,咱们一家人再好好地吃个团年饭。”
秦莞自然应下,秦述又让秦琰亲自将秦莞送回去。
待秦莞和秦琰一出门,胡氏便猛地拍了一下手,“太好了!莞儿真是本事,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这一回莞儿救了太后,皇上必定也会念着咱们的好。”
秦述微微颔首,“是,这一次莞儿很争气!”
说着秦述又看着秦朝羽道,“羽儿,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
秦朝羽悬着的心虽然落了地,可心绪却有几分复杂,见秦述如此,便告退之后转身出了门,秦朝羽一走,秦述心情大好的揽住了胡氏的腰身,“夫人,今日过年,咱们也早点歇下。”
胡氏面上微红,自然随着秦述往自己院中去。
出了仁寿堂的秦朝羽走的很慢,一边走一边在想今夜的秦莞,墨意在旁撑着伞,见状便道,“小姐怎么了?九小姐救了太后娘娘,您应该开心才是啊。”
秦朝羽双眸微眯,“这件事当然应该开心,可如果她将来会妨碍我呢?”
墨意微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却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小姐,老爷和夫人怎么想呢?”
墨意几个自小跟着秦朝羽一起长大,虽然是侍奴,受到的教养却是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强,秦朝羽想的是什么她们知道,自然也为着秦朝羽打算。
秦朝羽闻言叹了口气,“父亲和母亲总而言之还是为了秦氏,如果……有一天没法子的话,他们又能如何……”
墨意忙道,“今夜是除夕,小姐可别想得太多了,九小姐就算风头无两,可皇后娘娘最近几年很是喜欢小姐,太子殿下亦然。”
秦朝羽眉头微皱,“太子殿下……”
秦朝羽语气似疑似问,片刻之后深吸了口气,“罢了罢了,今夜,先不想这些没用的,她自己答应了我,若有朝一日她出尔反尔,我会叫她知道厉害。”
……
……
这边厢,秦莞刚进院子茯苓和白樱便飞奔而出。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小姐,怎么耽误了这样久——”
二人一看见秦莞便上上下下的打量,又左左右右的看她,见她无碍之后连秦琰也顾不上,直对秦琰行了一礼便拉着秦莞朝房中走去。
秦琰撑着伞站在院门口,眼看着茯苓二人着急慌忙的把秦莞往屋子里带,而隐隐的,秦琰闻到了一股子十分鲜香的味道从屋内飘了出来。
没到年夜,府中厨房也会给下人赏赐许多吃食,何况秦莞院子里的人去要什么自然便会给什么,秦琰知道这是茯苓几人在等秦莞过年,闻着那鲜香的味道他竟然觉得有几分饿,然而主人丝毫没有请他入内的意思,秦琰只得苦笑作罢。
“小姐,奴婢们等了您好久,大老爷和夫人她们早就回来了,偏偏不见您,奴婢去问了雨嬷嬷,雨嬷嬷直说您因为一点事留在宫中了,却是不说到底是什么事,奴婢都快着急死了,小姐,您是不是饿的不行了?”
一进屋子,便听到茯苓不带停的说话,一边将秦莞的斗篷取下来,一边给秦莞手中塞了一杯热茶,这边厢,几个小丫头也在屋里等着纷纷给秦莞行礼。
秦莞这才道,“我留在宫中给太后娘娘看病了,没什么事。”说着秦莞鼻息微动,“本来没饿的,不过闻到这么鲜香的味儿却是真的饿了。”
茯苓眼底一亮,“给太后娘娘看病?小姐,快入暖阁,边吃边说。”
秦莞点头,茯苓便拉着秦莞往暖阁去,只见暖阁的榻上被收拾了出来,方几之上放着一口红铜的炭火锅子,此刻锅子正中的炉腔里面炭火红红,而锅子里熬出了乳白浮末的鲜美汤汁正在咕嘟嘟的冒着泡,锅子四周摆着十几样鲜美的菜碟,一旁更有一壶正温着的酒,秦莞今夜救了太后,见了燕迟,虽然疲累,心中却是丰足,此刻从夜雪之中归来,一入屋就看到了这热气四溢鲜香味美的围炉铜锅,当下便觉食指大动!
“呀,这都是你们准备的?”
秦莞惊喜不已,这种炭火铜锅的吃法只在贵族人家才常见,寻常百姓家少有,从前还是父亲升任大理寺卿之后秦莞家中才多了这般吃法。
茯苓笑起来,“是呀,是奴婢带着她们几个准备的,想着小姐说了今晚上咱们要一起过年的,奴婢便想着准备什么才好呢?后来看雪下得越来越大,奴婢就想,咱们一屋子人也不算多,围在一起吃这涮铜锅是最好不过了。”
说着便已走到了榻边,茯苓侍候着秦莞脱了鞋子上了榻,让茯苓坐在靠窗的正位,这边厢,白樱和茯苓也都脱了鞋子上榻,而后有点了两个小丫头各自坐在一边,剩下的两个下丫头便搬了高凳来坐在榻边,如此,七个人将这方几围了个严严实实。
“小姐,这些羊肉都是羊羔子身上最鲜嫩之处,还有这些小菜,都是极不容易得来的呢,不过咱们要的少,厨房的方大娘很是大方,这汤便是她给咱们熬的,还有这酒,是方大娘自己酿的梅花酒,咱们随便喝也不会醉的。”
说着,茯苓便当先给秦莞倒了一杯,又给白樱和其他几个小丫头也倒了一杯。
秦莞本是不吃酒的人,可今夜却也忍不住了,她靠着窗户坐着,一窗之隔便是风雪,耳边听着风雪呼号之声,眼前却有这样暖融融的汤锅子和六张笑脸,她心中高兴,抬手便饮了一杯,茯苓见状失笑,“说是喝不醉,小姐您也不能这样呀,先吃点东西呢。”
秦莞砸了咂嘴,酒味淡,梅花清冽的香也淡,然而咽下之后,那股回甘却又从喉头开始馥郁了整个口腔,秦莞满意极了,唇角一扬,“好喝,再来一杯!”
茯苓自然给秦莞满上,白樱已开始为秦莞烫菜,茯苓便问,“小姐,今夜到底怎么回事?”
秦莞笑意一盛,便将给太后治病的事简单说了,茯苓几个顿时睁大了眸子看着秦莞,好半晌没能回过神来,茯苓道,“小姐,您竟然能给太后娘娘治病!那可是要极厉害的人才能给太后娘娘治病呢!”对茯苓而来,皇宫里的主子和神仙差不多。
这么一说,秦莞倒是有几分骄傲之色,“难道你家小姐不厉害?”
茯苓心底还在感叹着,忙点头言“厉害”,环儿几个也跟着附和。
秦莞笑着不愿多说此事,便看向了环儿几个,环儿四个小丫头因和秦莞不熟,坐在一张桌子上便颇有几分紧张之意,秦莞看看她们四个,却都是比茯苓和白樱要小上两岁的,然而除了一个叫环儿的,其他三个秦莞甚是不熟。
秦莞便道,“环儿我知道的,从环儿开始,你们几个把你们是哪里的人,年纪多大,如何入了侯府都说一遍,再说说家中还有什么人,也叫我知道知道。”
环儿几个平日不在秦莞跟前伺候,偶尔传个话方才见秦莞一面,心中自然对秦莞颇有几分敬畏,然而今夜,秦莞竟然让她们同桌吃饭,别的小姐绝不会这般。
环儿几个心存感激,又见秦莞此刻主动让她们说话,心中的惶然便淡了几分,环儿背脊一挺,当先说起了自己的事,环儿说完,便又是玉儿,翠儿,珠儿三个,一人说,剩下的六人边听边吃,待四个丫头说完,便都能放开大胆的吃饭了。
等她们说完,秦莞便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她虽然不喜许多人侍候自己一个,可既然人在她院子里,她知道若她对她们不管不问,她们便会过的很苦,因是如此,秦莞或许不会多么热络,却自然是将她们当做自己人的。
环儿几人都是胡氏命人在人牙子处买的,身家皆是青白,除了环儿之外,家中都有亲人在临安城外的村子里,因家中兄弟太多,不得已将她们卖给富贵人家做侍奴。
茯苓又问,“你们这名字都是怎么来的?”
环儿不好意思的道,“都是入府之时嬷嬷们给随便取的,原说等分到了姑娘们院子里,让姑娘们再给赐名的。”
茯苓“咦”了一声,“那你们想换名字吗?”
环儿忙点头,“茯苓姐姐和白樱姐姐的名字就极是好听!”
茯苓便笑看着秦莞,“我的名字是二老爷和二夫人取的,你们想要新的名字,便得求小姐给你们改了才是……”
环儿几个忙举着酒杯,目光带着几分祈求的看着秦莞,秦莞失笑,她饮了几杯酒,虽然不至于醉,可心口却是火烫的,茯苓这般一说,她便将筷子一放道,“取名字……你们几个也想要如茯苓和白樱这样的名字?”
环儿几个连忙点头,秦莞便合计着道,“茯苓的名字是一味药材,白樱嘛……樱虽然是花,却也可入药,那你们几个,不如也从药名?”
环儿几人只觉秦莞说什么便是什么,又是一个劲的点头。
秦莞便思忖了一瞬,“环儿是夏天出生,可叫半夏。”
刚说完,环儿便是眼底一亮,轻轻呢喃了几遍,面上更是一片喜色,秦莞便看着玉儿,“玉儿……你的名字,倒是有一位味来合,叫玉竹如何?”
玉儿连忙点头,秦莞便看着翠儿,“翠儿……有个名字倒是和你现在的名字有些相似之意,你叫……青黛如何?”
比起翠儿,这青黛二字却是显得有意境得多,翠儿咧嘴一笑,自然满是欢喜,秦莞便看向珠儿,“珠儿,你是冬日生的,不如叫忍冬?”
珠儿也喃喃念了一遍自己的新名字,忙也欢喜点头。
四人得了新名字,全都举着酒杯要谢秦莞,秦莞便又喝了一杯。
如此,换了新名的半夏几个便都活泛起来,先问了各自名字的药是做什么的,又说起了这京城之中他们知道的趣事,说来说去,便说到了王公贵族上。
半夏几个虽然还未在别处当差,可他们被人牙子买下之后,因是模样不错,是要训练一番才交给侯府嬷嬷相看的,因此,她们在人牙子处便知道自己要去的都是贵族人家,又因人牙子处人多,一来二去,小姑娘之间便将京城的王公贵族们真真假假的议论了个遍。
前一句刚说到睿亲王府,青黛便眼底一亮说她知道。
茯苓忙道,“你知道睿亲王府的事?”
青黛便点头道,“奴婢听说过,是听人牙行的嬷嬷说的,说是睿亲王当年是先帝最喜爱的皇子,可因为不是嫡出,也不是长子,没法子立太子,后来变成了当今圣上,还说睿亲王当年娶的王妃极美,是岚州陆氏家的大小姐,岚州陆氏本不愿陆小姐嫁给亲王的,可这位小姐硬是和家族断了关系入了睿王府,然而嫁入睿王府不到三年,这位陆小姐便过世了,哦对了,陆小姐过世的时候睿王妃刚诞下了睿亲王世子不到两年。”
说着,青黛忽然面色微变道,“奴婢还听了一种说法,不过奴婢不敢说……”
“睿亲王府”四个字出现的时候秦莞的心思便被提了起来,青黛说话之时她更是连筷子都不动了,她知道燕迟,知道睿亲王,却是极少听过睿亲王妃的事,若不是青黛说,秦莞都不知睿亲王妃出自岚州陆氏。
岚州在东南之地,距离京城极远,然而这岚州陆氏,却是前朝第一氏族,在大周朝之前的大齐朝,这岚州陆氏曾出过三位丞相五位皇后,其中有四位齐帝都有岚州陆氏的血脉在其中,因此,可想而知岚州陆氏才是真正的底蕴非凡簪缨世代之族。
后来到大齐末年,齐帝昏庸无道宠信奸佞,彼时的陆氏一门许是看出了大齐朝气数将尽,果决利落的辞去了朝中一切职务,带着族人远避到了岚州,果不其然,陆氏一门刚离开京城五年不到,大齐朝便被大周所取代。
因陆氏一门退避的及时,陆氏一门不仅没有被列为要灭族旧臣,还被大周朝开国太祖亲临请陆氏一族出仕,并继续许以丞相之位,然而彼时陆氏族长却已陆氏一门永不再出仕为理由拒绝了太祖之请,后来百年过去,陆氏一族在岚州安家,并在岚州办学府开书院,陆氏一族亦以教书育人为己任,却从来不任朝中任何官职,渐渐地,前去求学之人众多,在学子寒门之中声望极高,成为了隐世的大氏族。
因为如此,倒也理解当初睿王妃族中不愿她嫁入睿王府。
可青黛不敢说的是什么呢?
茯苓无奈道,“都是我们自己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又不会说出去。”
茯苓知道秦莞和燕迟相熟,可他们到底不了解睿亲王府,趁着这个机会,当然要多问问才好,她这般一说,青黛想了想倾身压低了声音道,“那老嬷嬷说……当年睿王妃死的时候……有传言,说是……说是睿王妃是睿亲王害死的。”
话音一落,茯苓手中筷子吧嗒一声掉在了裙裾之上。
“什……什么?”茯苓快速的看了一眼秦莞,“怎么可能?”
青黛面生几分紧张来,“不是奴婢说的,是那位老嬷嬷,姐姐不信,问环儿……问半夏,半夏也知道的……”
一旁的半夏点了点头,“那老嬷嬷从前在国公府当值的,后来出来了,便来教化我们这些奴婢,所以她知道的格外多一些。”
茯苓轻咳一声,见秦莞面色微沉,她已知道秦莞不喜这言论,忙道,“睿亲王世子和我们小姐熟识,你们几个,这话往后便烂在肚子里,不得往外说了!”
一听这话,半夏和青黛顿时面色大变,“是是是,奴婢们往后再不敢乱言了。”
茯苓也有几分不自在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呢……原来……哎,都怪我都怪我,这些话定然是假的,来来来吃饭,咱们换别家说。”
说着,又给秦莞倒了一杯酒,“小姐,您就当没听过。”
秦莞牵了牵唇,端起了酒盏,然而她又怎能当做没听过这话?
青黛说这话是那位老嬷嬷说的,这些事也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知道了,秦莞不知这话的真假,却至少肯定了一个事实,燕迟自小便没了母亲。
念及此,秦莞一颗心便有些发沉,虽然刚分开没多久,却有些想燕迟。
青黛这话不论真假,当年既然能传出这样的话必有内情,再加上燕迟的伤,秦莞仿佛看见了京城这繁华富丽之下阴谋算计的冰山一角……
茯苓主动问起了别的,桌子上没多时又热闹起来,秦莞吃饱了,便听大家说话,心思却跑到了一边去,又过了一会儿,屋子一角的漏壶忽然响了一声,半夏欢喜的道,“过年了过年了……咱们竟然守岁了,快快快,给小姐磕头……”
半夏拉着几个小丫头磕头,茯苓和白樱也下地行了礼,秦莞笑着让茯苓取了银子来打赏,又将剩下的菜全部放到了锅子里去,几个丫头几下将菜碟吃的干干净净,如此,这个年宴便从旧年吃到了新年,吃完了饭,茯苓给秦莞倒了热茶,又指挥几个丫头收拾案几,秦莞抱着一杯热茶蜷坐在床边,隐隐能透过窗纸看到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
大周历二百四十年,就这么到了。
……
……
喝了酒,秦莞这一夜睡得极其安稳,第二日一大早一睁眼,便听到了纸炮的声音,秦莞宁神片刻,又听到了秦霜的说话声。
秦莞弯了弯唇,起身更衣,等洗漱完毕出来,便见外面的雪停了,而秦霜正披着斗篷站在外面的雪地里,她两只手捂着耳朵,晚晴正在将一个小小的纸炮埋在雪里欲要点着,偏偏晚晴也害怕,就这般斜着身子试一试的伸手,半晌也未点着!
茯苓扶着秦莞出门,秦莞笑道,“这么早你倒是会来闹人!”
秦霜见秦莞醒了,顿时没了放炮的心思,连忙跑到了秦莞跟前来,“你还好意思说我,我们昨天晚上就等你吃年饭了,你说,你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
秦莞唇角微弯,“太后娘娘病了,我去给她治病了。”
秦霜呆住,“你说……太后?”
秦莞点头,秦霜又惊讶道,“太后竟然会得病?”
秦莞失笑不已,“太后也是凡人,自然会得病。”
秦霜还没反应过来,“可那可是太后啊……怎么会让你给看病?宫里不是有御医吗?御医不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吗?”
秦莞摇头,御医厉害,却真不能说是最厉害的,“昨晚上刚好给太后看病的御医不在宫中,情况紧急,我便给太后看了。”
秦霜呆呆望着秦莞,忽然上得前来,往秦莞手中塞了一个香包,“喏,这是给你的年礼,里面是一个如意扣,可是有好兆头的。”
秦莞失笑,又看茯苓,茯苓便也拿出了一样小首饰来给秦霜,秦霜却十分讨好的抱着秦莞的胳膊,“你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你若是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我啊。”
秦霜狗腿的情真意切的,只惹得一院子的小丫头都笑了开来。
秦莞便做样道,“那你可要好好的讨好我才行。”
秦霜轻哼一声,却又将手一伸,“来吧来吧,我扶您去找咱们五姐,大伯母说今早上你回来了才是团年饭,让我们起来就去仁寿堂呢。”
秦莞笑着,却没扶秦莞的手,只拉着秦莞的手放到了自己臂弯之中,秦霜高兴的笑起来,挽着秦莞的胳膊朝外走去,刚出门走了没多远,便看到秦湘带着晚荷和秀栀走在前面,秦霜喊了一句,秦湘便停步转过了身来。
“咱们家的小医仙回来了?”
秦湘一开口便有些阴阳怪气,而她这话,显然是知道秦莞昨夜做什么去了。
秦莞笑着不言,只看茯苓,茯苓上前递上给秦湘的年礼,秦湘看了一眼只让晚荷接着,然后便走在了前面,秦霜挑了挑眉头,准备好的香包顿时不想送了。
三姐妹就这边一前两后的走到了仁寿堂之前,刚走近,便看到仁寿堂前,一个着青袍外罩藏蓝色斗篷的年轻男子站着,看那侧脸,和秦述有三分相像,秦莞挑眉,顿时明白来人是谁,而同时,来人也转身朝秦莞三人看了过来。
一见秦莞几个,男子面上生出薄笑,又拱手一礼,“三位妹妹有礼了。”
秦湘顿足,微愣,而后才道,“四哥?”
秦邺笑意一深,“这是五妹妹吧?后面的是六妹妹和九妹妹?”
秦邺比秦琰小了一岁,同样生的人高马大面容俊朗,然而和秦琰相比,秦邺身上重了两分武人之气,虽则如此,却显得更为英气了几分,他开口时言语清朗,一双眸子比起秦琰那般滴水不漏不容探测倒是显得格外清澈了些,也因为如此,秦莞看出来他面上的笑意并未达到眼底,虽然看起来十分和蔼,可想来他对她们三姐妹并无多少亲近之感。
秦莞知道,这位四哥,是侯府庶出,他早些时候出去办事,不知何时归来的,昨天晚上回府之后却是不曾看见他。
“四哥——”
秦莞和秦霜一起福身行礼,秦莞低眸一看,只见秦邺靴子上见泥渍和湿意,而他面颊发际线的位置也隐有几分汗渍,似乎一早便去操练过似的。
秦莞正想着,便见秦述和胡氏相携而来,后面跟着秦朝羽和秦琰。
秦邺目光一抬,忙上前去行礼,秦湘几个跟着一起去见了礼。
便听秦邺道,“父亲,母亲,昨夜回来的太晚了,误了时辰,是邺儿不对。”
秦述心情极好,丝毫不以为意,只上前来,一手揽住了秦邺的肩膀,“你传回来的信我都看了,你这一次的事情办的极好!累着你了,回来了就好好歇息,昨天晚上你没回来,刚好你九妹妹昨夜也有事耽误了,咱们现在一家人好好吃个团年饭。”
说着看向秦莞几个,“都见过的了?认得了?”
秦邺笑道,“见过了,父亲的去信已有描述,孩儿一眼便认得了。”
秦述朗声大笑,秦莞见这二人,倒觉得秦述对这个庶子极好,一转眸看秦琰,便见他眼底沁着半分薄笑,而胡氏也是笑意盎然的样子,只有秦朝羽,似乎对秦邺不以为意。
既然早饭变作了团年饭,自然是早就备好的,秦莞几人进的屋子,按照坐次落座,桌案之上皆是珍馐美食,秦述举着酒盏,秦莞几个杯中仍然是昨夜的梅花米酒,秦述简单说了几句祝好词,大家便开动了,多了一个秦邺,桌案之上和乐更甚,这位四哥话虽然不多,可每一句话都能让秦述笑意更深,秦莞看着不觉钦佩。
“今年好,咱们府上多了莞儿三哥,这个年可是比往年都要热闹。”
说着看看秦邺和秦琰,“琰儿和邺儿也是好的,今年琰儿最好能入御林军,还有羽儿,总之今年咱们因为莞儿已经有了个好的开始了,这一年到头,咱们都要顺顺利利才好。”
秦邺丝毫不因秦述的话而意外,显然已经知道秦莞的事。
秦琰忙道,“父亲放心,孩儿自会好好准备。”
秦述点点头,“这一年咱们府上的事不少,你们两个的事我来操心,湘儿几个,却要她们大伯母操心的,湘儿和霜儿都大了,伯父真是想多留你们今年。”
这话一出,意思便十分明了了,秦莞看了秦霜一眼,只见秦霜面颊已泛红了。
过了年,秦莞和秦朝羽便在十七岁里面,秦湘和秦霜却都在十八了,而秦湘排在前面,自然是当先考虑她的婚事,二人前半年议亲,下半年或者明年初出嫁是最好的打算,秦朝羽意在世子妃不提,等这三人都妥了,便是秦莞了。
秦莞心中微松,侯府便是再如何厉害,也没有一年嫁出去四个女儿的,她还有时间为父亲的案子考量,而误打误撞的,昨天晚上她救太后之行,又何尝不是为了她自己。
因是团年饭,少不得提这些话题,然而女儿家的事,秦述只是点到为止,又说了几句,秦邺便道,“父亲,孩儿想入巡防营您觉得如何?”
这话一出,胡氏神色稍淡,秦述也眉目微凝,想了一刻,秦述道,“我尽量为你安排。”
秦邺笑意一盛,“好,多谢父亲了。”
话音刚落,管家吴恙忽然一脸喜色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侯爷!夫人!宫里来人了!”
秦述眼底微亮,过年给他们府上的赏赐昨天袁庆已经送来了,那今夜这时为何?不用多说,一定是为着秦莞来的,果然,吴恙继而道,“是袁公公亲自来的,点名要九小姐去。”
秦述站起身来,“莞丫头,走——”
虽然点名要秦莞去,可胡氏一行人还是都跟到了前院,不仅如此,便是茯苓、白樱这些丫头也都跟了上,刚到前院,便见来的不仅袁庆,还有十多个宫中的侍奴,一行人可谓气势非常,不仅人多,前院之中还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笼,一看便知赏赐极重!
“侯爷,给侯爷和夫人请安。”
袁庆见着秦述当先拱手,又对着秦莞点头,“九姑娘。”
秦莞几人一起福身,秦述道,“公公过年好,今日这么早来府上,这是……”
袁庆笑道,“侯爷这是明知故问了,九姑娘昨夜救了太后,您一定知道了。”
秦述笑起来,袁庆便看着秦莞道,“九姑娘,今天卯时前,太后娘娘果然醒了,喂了药之后又睡了,老奴前来一是为了送赏赐,二也是为了给您一道口谕,皇上令您午时之前入宫一趟,再给太后娘娘看看。”
秦莞忙道,“民女遵旨——”
袁庆点头,转身道,“这些是皇上给九姑娘的赏赐,是锦缎二十匹,金丝如意一对,东海东珠一盒,大小玉器二十件,还有一盒血玉石,各个皆是鸽子蛋大小。”
说着,又专门点了两个箱笼,“这是皇后娘娘给九姑娘的,两套嵌蓝宝石的头面,还有两对珊瑚手钏,两对金镶玉手镯,两只赤金盘螭巊珞圈,还有钗环步摇耳坠共十二件。”
一转身,又点了两个对面箱笼,“这是素贵妃娘娘给九姑娘的,一株珊瑚树,两支百年的人参,两支百年的灵芝,还有一盒是并蒂雪莲花。”
站在远处侍立着的茯苓一双眸子已亮的放光,近处的秦莞听着这些珠玉宝器和灵药却神色沉静,袁庆道,“这些都是给九姑娘的,以酬九姑娘救太后之功。”
秦莞忙福身,“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和素贵妃的赏赐,民女谢恩。”
袁庆笑着交代,“皇上和两位娘娘也等着九姑娘呢,说是午时,九姑娘到时候早一点入宫来。”说着又从袖口掏出一块腰牌,“这是皇上给您的腰牌,到时候便不使人来府上接您了,入了宫门,自会有人带您去寿康宫。”
秦莞看着那“燕”字腰牌心中微讶,“燕”字乃是古篆体写就,玄色为底,金漆描画,又雕刻有金色的龙纹,一看便知是皇家之物,秦莞接在手中,沉甸甸的压手。
“是,民女定会早些入宫。”
袁庆见状笑着道,“好,那老奴就告退了。”
说着对秦述行了一礼,果然带着人走了,袁庆一行一走,这前院便空荡起来,看着摆了满地的赏赐,秦莞一时也没回过神,虽然知道有赏赐,可对她而言还是有不小震撼力。
正在这时,却又有声音传来——
“哈哈哈,看来我来的很巧啊!”
秦莞闻声看去,竟然是郑白石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脸冷肃的展扬,展扬身边,李牧云正笑盈盈的看着秦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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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更到~这个月更新会很足,希望小可爱们能一直追文,森森的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