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太守府内。
袁谭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请柬,神情淡然的翻阅着。
但他身后的高览,表情却颇为严肃。
这封请柬是清晨时,被陈家的一名管家送到了太守府,虽然那名管家全程态度都是颇为恭敬。
但其人背后,所代表着的那个陈字,却让高览始终不能以寻常事来对待。
陈家,在徐州的地位,比冀州的甄家,还要更上一层。
毕竟甄家虽强,但说到底也只是商人世家,不然也不会将甄宓送出去当做联姻的棋子了。
但陈家却不一样,陈家虽然没有甄家那般豪富,但论起在大汉的地位,却是甄家远远不能与之相比。
更不用说,随着糜家退出徐州,陈家亦是渐渐接管了糜家留下的市场空缺。
虽然不至于像糜家之前那样,把生意做到汇通海内,堪称大汉前三甲那等地步。
但在这徐州地界上,陈家只要开口,徐州市场的物价,恐怕顷刻间便会风云变幻。
陈家不容小觑的实力,加上此前袁谭暗示,准备以陈家为突破口,对付徐州的士族世家。
让高览本就对陈家的动向警惕无比,连洒在陈府周围的少年兵探子,都比刚入徐州时多了好几倍。
高览不相信,陈家对于他的动作会一点都没有发觉。
以此为前提下,陈家居然还给袁谭送来一封请柬,其动机就颇为值得深思了。
“少将军,末将以为,还需谨慎才行。”
高览忍不住低声提醒道。
陈府管家送请柬时,将来意一并说明,请袁谭将军过府,参加新任陈氏家主的就任仪式。
还特意点明,对于士族来说,这种仪式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十年一次大祭祖。
每一位被邀请到的人都应该与有荣焉。
不过这话对于袁谭来说似乎并未没有什么作用,反正高览没有看到少将军脸上有什么荣幸的表情。
若说什么表情变化的话。
玩味倒更贴切一点。
但这反而让高览更加不淡定了。
听到高览的话,袁谭笑着将请柬收起,淡淡说道:
“高兄放心便是,那陈家不会有什么歹意的,便是真的有,高兄以为,就区区陈家那些护卫,也值得我忌惮么?”
高览看着一脸自信的袁谭,不由得一时语塞。
少将军的武艺摆在那里,任高览再有一千一万个担忧,也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在袁谭面前,陈家是什么龙潭虎穴。
但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高览摇头说道:
“少将军,话虽如此,但不要忘记,昔年宛城典韦……”
高览没有将话说完,毕竟这兆头委实算不得好。
不过他的意思袁谭听明白了,哈哈笑道:
“我知道高兄的意思了,无妨,我此去,只观礼,不饮酒,如此可好?”
见袁谭开口说到这地步,高览也不好再说什么,沉吟了一下后,道:
“既如此,还请少将军准许末将,同少将军一同前往陈家!”
袁谭看着一脸坚决的高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那就这么定了。”
其实高览在平日带兵征战时,还是颇为果决。
似这般优柔寡断,纯粹就是关心则乱而已。
毕竟袁谭的地位摆在那里,现在的袁谭对于高览的意义重大,不仅仅是一个河北继承人的身份。
更多的还是他高览的恩主。
若是袁谭出了什么意外,高览被袁绍记恨雪藏还是轻的。
哪怕高览改换门庭,有此一遭经历,那些被高览投靠的新主们想起袁谭的结局,恐怕都会先入为主的认为高览此人不堪重任。
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志向。
千万不要觉得只有士人才有志向,身为武人,能够投托到一位雄主帐下,为王前驱,这是这个年代每一个武人都心向往之的事情。
而袁谭,就是高览认定的那位,值得他舍生忘死的“王”!
换言之,对于高览来说,袁谭不仅仅是他仕途的保证,更是他武道的寄托!
对于这一点,袁谭自然知晓,所以高览那些劝谏,虽然很多时候,袁谭觉得并无必要,但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更不会因此而对高览产生什么成见。
就如今日这封陈家请柬。
与其说是陈家暗藏阴谋,准备效仿昔年宛城候张绣对付典韦一般。
倒不如说,是陈家在接受到他信号之后,给出的一个回应。
但这种事情,换成徐庶逢纪郭图这些玩心计的文士们来,理解起来并不难。
但对于一个武人来说,高览虽然长于排兵布阵,在军略一道犹为出众。
可这种勾心斗角之事,高览差的还有些多。
“来人,备马,我们往陈府一行!”
……
徐州城,陈府所在的那一带,此刻已经是车马熙攘。
往来皆可见到华贵的马车驶过,一名又一名衣着华贵的士子从马车上下来,或是径直入内,根本不必通名,管家门子也不敢阻拦。
或是通名报姓,出示请柬后,才被门子放行。
其地位之差,名气高下,就在这种细节上,见了分晓。
但无论名气高低地位高下,这些有资格被邀请来参与此次陈家新任家主就任仪式的客人们。
无一例外,皆是乘坐马车前来,且,哪怕是最次的一辆马车,上面的装饰,都是镶金佩银。
路过徐州城那些闹市时,引来无数路人的侧目。
正因这一点,当两匹劣马以堪称横行霸道的姿态,招摇过市的时候,引来那些驾着马车的徐州士子们的不满。
也就理所应当了。
一名高坐在一辆华贵马车中的士子,指挥着家奴驾驭着马车疾行而过,沿途视行人几如无物。
“快些,陈家请柬言明午时以前开始大典,再不快点可就迟了!”
那名士子一脸的不耐烦,他昨晚在家中饮酒过甚,今早起的稍晚了些,没想到偏生又遇到了一个集日。
从他府上到陈府的这一段路尽被前来赶集的徐州百姓们所摆的摊点给占了不少。
严格来说,这条路并非官道,百姓们如此做,根本和占道经营扯不上干系。
但在这士子眼里,耽搁了他参与陈府大典,被朋友嗤笑不说,说不定连陈家新任家主,那位看似谦和实则内心诡诈的陈元龙。
都会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这可是他万万不能容忍的事情。
所以,他对这些占道的百姓们也都厌恶起来了。
“河北蛮子果然是河北蛮子,得了徐州之后,不说拜访我们这些世家也就罢了,竟是连民政都安顿不好,真真是愚鲁武夫……”
那名士子摇头说道,一边又转过头去催促前面的家奴:
“你这个蠢奴才,还不再快一点!”
那名家奴闻言,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公子,再快只怕会伤到行人啊!”
“行人?一群不知尊卑的下贱胚子而已,伤到就伤到了!谁还敢因此动我李家半分汗毛不成?本公子保你无事,还不快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