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信陵君如此傲慢,传诏的这个侍官,当场不知怎么办了。
没办法,做为魏王圉的亲弟弟,而且名满天下,人家信陵君是有资格如此做的。
“我给你谏言你不听,很好!你给我的诏书,我也不接,你能奈我何?”
这就是此刻魏无忌的内心想法。
就在这个侍官尴尬之际,一个年纪很大的人来到了传诏官的面前。
“把诏书交给我吧,由老夫转交给我家主上。”
厅内众门客抬头看去,发觉主动接过诏书之人,正是信陵君从邯郸归国时,追随于他的亲信门客——薛公。
厅内刚刚喧嚣起来的气氛,顿时重新安静起来。
魏无忌当时居住在邯郸的时候,众多门客中,最为看重和亲信就是毛公和薛公两个。也正是在毛公和薛公的劝导之下,信陵君才选择了返回大梁。
在魏无忌返回大梁的时候,没有任何意外,追随信陵君的几百门客,居然全部跟着魏无忌来到了大梁,其中就包括毛公和薛公二人。
毛公已于去年病逝在了大梁,而薛公也成为了一个耄耄之年的老人了。
薛公双手奉着诏书,缓缓来到了魏无忌的面前。
见此,魏无忌放下了手中的酒樽,看着薛公言道:
“薛公,你这是……”
薛公看着魏无忌面容肃穆,不待魏无忌说完,就对信陵君大声喝道:
“公子,今秦军大兵压境,高都已失,汲城也即将被秦国占据,魏国已处于亡国之际。你身为魏氏王室弟子,居然还在此饮酒作乐,难道你忘了回魏国的目的和誓言了么?”
在薛公的大喝之下,魏无忌的酒劲醒了大半,脑海中浮现出过去的一幕幕的场景。
“公子所以重于诸侯者,徒以有魏也。今魏急而公子不恤,一旦魏国灭亡,而夷先王之宗庙,公子当何面目立天下乎!……”这是毛公和薛公在邯郸劝解自己的话语。
而当自己从邯郸返回大梁的时候,全城民众夹道欢迎,王兄圉同自己相对而泣的感人场景,仿佛犹在眼前。
魏无忌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慢慢站了起来。
面容变得同样肃穆起来,两手一抱,朝着薛公行礼道:
“薛公,无忌错了,无忌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返回大梁时的誓言。”
薛公看到信陵君醒悟了过来,欣慰地笑了起来。
将魏王圉的诏书,用双手颤巍巍地高举过头,躬身言道:
“今国家危在旦夕,请公子接王上诏书,进宫面见大王,共商国事。”
厅内的众门客,此时也全部站起朝魏无忌躬身行礼,齐声喝道:
“请公子接王上诏书,进宫共商国事。”
魏无忌心情激荡,绕过桌子,来到了薛公的前方。
随即一撩衣袍,单膝跪地:“无忌接诏。”
见到此等情景,不要说众门客,就连宫中来传诏的这个侍官,也脸带微笑,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个不停。
….
至此国家危难之际,他们的英雄终于站了出来。
魏无忌来到王宫之后,兄弟两个放下成见,又抱头痛哭了一场。
礼毕之后,魏无忌询问了当下的情势之后,眉头紧锁了起来,坦然地对魏王圉道:
“王兄,据目前态势,但凭我魏国一国之力,是无法单独对抗秦军。如今,唯有依靠外援,联合天下诸国,一同合纵攻秦,方有胜算。”
听罢魏无忌的话后,魏王圉摇了摇头,朝魏无忌感叹而道:
“王弟,你所说的,寡人也想到了,也派了使者前往诸国求援。但除了受秦国同样胁迫的韩国,同我魏国签订了攻守同盟之外,燕、楚两国则是态度暧昧,对我魏国的要求,根本没有明确的答复。”
魏无忌在殿内来回走了两步,思索了片刻之后,心中已有了计较,对魏王圉道:
“王兄,韩国被秦国占据了许多地方,但已从骨子里惧怕秦国。这次能同我魏国签订攻守同盟,是因其有亡国之危。可是要指望韩王惠主动出兵攻击秦国,臣弟以为绝无可能。
楚国被秦三攻郢都,夺取了过半国土,要说不恨秦国,是不可能之事。从春申君鼓动东周公自立之事中,就可见一斑。
只是楚国这几十年来,同秦国数次大战,损兵数十万而不敌秦国。故此,对于秦国,楚国在表面上只能选择妥协,而实则恨之入骨。
燕国则不同,燕王康在辽地为君之时,就派出大军参与了邯郸之战。而此次率领秦军攻打我魏国的秦军统帅蒙武,其父蒙骜就是因同燕军对决失利,而被逼自尽的。
更不要说,自燕王康登基之后,更是连年征战,灭齐吞赵,遂让被世人视为偏僻之国的燕国,一跃而成为当世与秦并立的的强国。
对于燕国来说,必视秦国为最大敌国。更不要说当下的秦国,去年出兵又占据了上党之地,从而窥视着燕国的晋阳和邯郸两地,这是燕国所不能容忍的。
王兄,故此,我魏国能否同韩、楚、能否合纵成功,以臣弟来看,关键在于燕国。只要燕国答应出兵,楚、韩两国必然会出兵助魏,共抗暴秦。”
魏王圉对于魏无忌的分析,很是赞同,出言问道:
“王弟,既然如此,那么怎么能让燕王康答应出兵,参与合纵之事呢?
要知道,因卫地之事,我魏国可是同燕军兵戎相见,更是又会同各国连横攻燕之事呀!这次寡人派使者前往燕国,燕王康就是拿此事来训斥我使者的。”
信陵君又沉思了片刻,对魏王圉言道:
“王兄,请放心。臣弟曾闻燕王康对臣下言:国家没有永远的敌人,唯有永远的利益。由此可见,燕王康之胸怀和看待事物的做法。
之所以训斥王兄派去的使者,为弟若没有料错的话,必然是王兄并没有许诺给燕国足够的好处。仅凭些许金器珠宝,还不足以让燕王康乃至燕国朝堂上下动心。”
….
听魏无忌这么一说,魏王圉也不是笨人,顿时醒悟过来,眼珠子瞪得滴溜溜的:
“王弟,你这是要给燕国土地、城邑?”
魏无忌点了点头,很肯定地道:“王兄,是的。”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王弟,秦,狼也;燕,虎也。燕国如今就已很强大了,如果再给其土地城邑,就犹如割肉饲虎,寡人怕我魏国今后将受制于燕呀!”魏王圉嚷嚷了起来。
魏无忌笑了起来,对魏王圉道:
“王兄所言甚是,弟早有成算。如今我魏国面临亡国之危,唯有依靠其燕国,才能挽救我魏氏江山。允诺燕之重利,是当务之急。”
说到这里,信陵君举目环顾了下殿内。
毕竟是亲兄弟,魏王圉一看魏无忌如此,心领神会。
把手一摆,让殿内侍候的众寺人,皆退出了殿外。
“王弟,可以说了。”
“王兄,我魏国可允诺燕王康,只要燕国出兵,击退秦军。我魏国可将秦国占据的河东之地,拱手让于燕国。同时,可胁迫韩国,将上党之地也交于燕国管辖。
就犹如王兄刚才所言,燕国与秦国一般,皆乃虎狼贪婪之国。燕国能名正言顺得河东和上党之地,必然会出兵助我魏国。
王兄,你想想,河东之地虽好,但却是秦国必得之地。更何况目前河东之地,仍被秦国占据。燕国据之,秦国岂能善罢甘休,两国必然爆发大战。岂不闻: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河东之地的安邑所在,乃是魏国的旧都,但在魏惠王时期,被割让给了秦国。
但在上次信陵君窃符救赵,大败秦国之后,当时的秦昭襄王嬴稷,被迫又把河东之地交还给了魏国,并给予了国书以确认。
但是好景不长,当各国联军解散,各自归国之后。秦昭襄王嬴稷马上翻脸不认,以王龁为统帅,率领着秦国大军,又把河东之地给重新夺了回去。
这种情景,就犹如姬康前世中,乌克兰的克里米亚岛虽被俄军占据,但各国却仍承认这个岛仍是乌克兰的,而不是俄国的。
而让韩国割让的上党地区,则是同魏国的河东之地性质基本一样,并无区别。
魏王圉听罢魏无忌的话后,在殿内又开始迈步徘徊起来。
越琢磨,越觉得信陵君言之有理。
就是,用被秦国占据之地交给燕国,从而引起秦燕两国想争。对于魏国来说,绝对是合适的,也是绝对划算的。
“王弟所言,正合寡人之意,甚善!”魏王圉最终同意了信陵君的主张。
燕王康八年,六月。
秦国二十余万大军,在大将蒙武的带领下,在占据了魏国沁水谷地的重镇高都之后,又挥军东进,攻打魏国的另一重镇汲城。
迫于秦军的压力,魏王圉重新启用了自己的弟弟信陵君,给予了魏无忌最高权力,拜其为上将军,魏国全部大军,皆归于魏无忌统帅和调遣。
但让魏无忌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刚刚担任魏国上将军之职的第七天,汲城就被秦军攻破。晋随率领的魏国援军,又一次无功而返。
形势对于魏国来说,马上变得越加紧迫起来。魏无忌经过同众门客商量之后,马上向燕、楚、韩三国重新派出使者,请求各国派兵救援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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