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大梁,王宫。
六月,天气炎热,大梁的街道上行人很少。
魏王圉在寝宫内来回徘徊,心情如同外面的天气一般,烦躁无比。
秦军大将蒙武奉诏从汾城率军南下之后,在荥阳城与从函谷关新增的十万秦军汇合,总兵力已高达二十万之多。
当时的魏王圉心中以为,秦军会如往年一样,会继续攻打韩国,韩国恐怕会有亡国之危。
甚至都想到了,如果秦国这次真的挥军南下,还攻打韩国的时候,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派兵增援韩国,绝对不能让韩国让秦国给灭了。否则,魏国就会是下一个韩国。
但让魏王圉怎么也没想到的是,秦将蒙武率领着二十万秦军,居然没有再去攻打韩国,反而是兵锋一转,向北对于位于沁水谷地的魏国高都城(今山西晋城市),发起了攻击。
做为曾经天下诸侯的霸主,魏国同韩国相比,还是相当有实力的。魏王圉当即下诏,让大将晋随率五万魏军增援高都,没想到中途被蒙骜率军埋伏,魏军大败,只能退回大梁。
即使如此,高都城魏国守军在秦军的围攻之下,仍坚持了两个多月,才被秦军攻下。高都城的守将和两万多守军,全军覆没。
尤其让魏王圉气闷的是,秦军在占据了高都城,并没有就此止步。秦军统帅蒙骜,随即又带领着秦国大军,向东朝魏国的另一重镇汲城(今河南卫辉市)而去。
汲城北邻卫河,南濒大河,正好卡在了卫河和大河之间的要道之上。
如果汲城再被秦军占领,不要说太行西麓的沁水谷地,会被秦军整个占据。就是拱卫魏都大梁北部的河内之地,也袒露在了秦军的兵锋之下。
这么以来,魏都大梁真的就处在了秦军西、北两个方向的夹击之下了。魏国如同韩国一样,处在了亡国的边缘,这是魏国建国以来,从未经历过得险恶局面。
“晋随率军出发了没有?”
魏王圉停住了脚步,朝着殿外大吼道。
晋随率军增援高都,大败而归。魏王圉大怒,下诏将晋随关在了监狱之中。在得到秦军攻打汲城的消息后,苦于没有良将,魏王圉只能让晋随戴罪立功,率领魏军继续增援汲城。
“启禀大王,晋随将军已率领大军刚刚出城。”
一个侍从走了进来,战战兢兢地言道。
“派人告诉晋随,此次出征千万要当心点,别再中了秦军的埋伏。”魏王圉吩咐道。
“诺。”这个侍从急忙领命退了出去。
“唉!我魏国这是怎么了?难道说魏国真的要亡于我手么?”
魏王圉不由得仰天长叹,眼泪都快留下来了。
这个时候,魏王圉的右臂突然被人搀住,这种感觉让魏王圉很是熟悉。
魏王圉一怔,缓缓地转过身来,一张“国色天香”的面容,呈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
“龙阳君,你来了。”魏王圉的语气变得温柔起来。
“大王,臣来了。”龙阳君微笑着回话道。
抬起左手,魏王圉拍了拍龙阳君搀扶着自己右臂的手,言道: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说着,说着,面对着自己最亲密的人,魏王圉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见魏王圉如此,龙阳君抬起手臂,用衣袖擦拭掉了魏王圉脸上的泪珠道:
“大王,可是为秦军攻打我魏国烦忧?”
“是呀!秦国欺人太甚,占据了我高都之地不说,大军又去攻打我汲城。如今寡人细思,悔不听贤卿和王弟当初之言呀!”魏王圉朝龙阳君感慨道。
这个时代,“男同”现象是很普遍的,并不被世俗所歧视。
龙阳君能够被魏王圉如此宠爱,有很多原因的。其一,容颜娇美,这是基本;其二,武艺高强,剑术过人,这就很难得了;其三,就是其有过人的谋略。
在魏国的对外交往中,龙阳君在朝堂之上,多次为魏国出谋划策而被采纳,深得魏国朝堂上下,其中还包括信陵君魏无忌的尊重。
譬如说在秦赵邯郸之战中,正是因为龙阳君的谏言,才让魏王圉派遣出了晋鄙为帅的魏国大军;又譬如说,在信陵君归国之事中,龙阳君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让魏王圉免去了信陵君窃取兵符,私自斩杀大将的罪责。
如今秦国大兵压境,对于魏王圉现下的种种表现,龙阳君是很能理解的。
听到魏王圉说到“悔不听贤卿和王弟之言”的话后,龙阳君趁机对魏王言道:
“大王,秦国已占据了高都,若再让其攻夺了汲城,我魏国可以说已危在旦夕。大王何不放下成见,启用信陵君,让其统领大军,驱逐秦军呢!”
魏王圉呆了一下,疑惑地言道:“让信陵君统领大军?”
龙阳君看到魏王圉如此表情,知道自家君王内心,已不像以前那么排斥信陵君了。
遂将双手从魏王圉的臂弯处拿开,整了整自己的衣冠。
然后退却两步,双膝跪地,俯身而向魏王大礼参拜道:
“大王,今以臣之凶恶,而得为王拂枕席。让臣能爵志人君,专人于庭,避人于途,此皆乃王之宠信。臣也唯有肝脑涂地,以报王上。
当下秦国大军已至,我魏国已处于危亡之际,却敌而无良将。今信陵君,王之弟,血浓于水也。好士而为国,知兵而善战,大王何不用之?”
龙阳君所说的这番话,很有水平。
先说自己眼下所获得的一切,都是因为大王你给予的。我只有全心全意地来服侍你,才能报答你对我的恩德。这,表达的是龙阳君对魏王圉的忠心。
后面紧接着就谈起魏国所处的窘境,说我魏国想把秦军赶出魏国边境,但根本没有什么良将。而信陵君这个人,是你的亲弟弟,是很有本事的。面对魏国的生死存亡,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大王你干嘛不重用他呢?
….
看到龙阳君如此,魏王圉很是动容,上前双手把龙阳君搀扶了起来道:
“贤卿言之有理,寡人这就派人,前去信陵君府上,让其进宫,共商国事。若其真心愿为国出力,寡人就是授予其兵符,又有何妨?”
大梁,信陵君府。
等到宫内的一个侍官带着魏王圉的诏书,来到信陵君的府上,进入到前院的时候,就听到院落的大厅之内,人声鼎沸。
进入到厅内之后,这个侍官大吃了一惊。
在魏国众人的印象中,信陵君一向是衣冠整洁,风度翩翩的。但此刻呈现在这个侍官眼中的信陵君,却是一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之人。
原来从上次因出兵巩邑之事,同魏王圉闹翻之后,信陵君对于自己的王兄,是彻底绝望了。这对于一直想致力于振兴魏国的魏无忌来说,内心是极为痛苦的。
回到自家府上之后,魏无忌不再关心魏国朝政,也不去城外军营去训练魏武卒了。天天在府上,与自己的门客们是喝酒作乐,嬉戏打闹。
看到侍官进来,魏无忌醉意朦胧地问道:“所来何事?”
听到魏无忌这么一说,其下门客们,皆把目光投向了这个侍官,喧闹的大厅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看到如此情景,这个侍官心里是很“慌”的。
谁不知道信陵君的门客们当中,固然有许多鸡鸣狗盗之徒,但也有许多一言不合,把刃相向,血溅三尺的豪杰之士。
而这个侍官也是消息灵通之辈,知道魏无忌目前同魏王圉是很不“对付”的。这要是按流程让魏无忌恭敬听诏的话,万一惹其“火”了,恐怕自己就要倒大霉了。
“信……信陵君,大……大王让你……让你进宫共商国事,这……这是诏书。”这个侍官盯着诸多不善的目光,结结巴巴地言道。
“什么诏书?什么商讨国事?你回去告诉大王,就说我没空。”
言罢,魏无忌把手中酒樽一举,朝众门客道:
“来,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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