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往燕、赵、秦等中原之国与草原骑兵做战时,皆是利用城池、山地等有利地形,最大程度地限制削弱草原骑兵的机动性,然后再采用包围、分割、切断等方式战而胜之。
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采取大规模的两军对决方式。即使是这样,也是聚集优势兵力,利用战车与战马,凭借着武器装备的优势与敌军对冲。
像李牧这次用步兵直面大队匈奴骑兵冲击的做战方式,不是没有,但是很少。
平原做战,尤其是以步兵对战骑兵,对于步兵本身的素质要求极高。虽不要求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是最起码你要在对方骑兵的冲击下不胆怯、不退却。
万马奔腾铺天而来的压力,不是一般士卒所能承担了得。
这就要求直面骑兵的步兵,胆魄要足够壮,最起码自己经历过战阵的磨练。
这也是李牧在充分了解宫禁军的构成之后,方敢如此用兵。
燕国宫禁军,可以说是由燕国最为精锐的士卒组成,选拔极为严格。
首先,出身必须清白,皆是良家子弟,“家有恒产者优之”;
其二,身体素质必须过硬,可上马弯弓,下马持械;
其三,也是姬康最为强调的一点,必须有做战经验,见过血、立过功。
宫禁军虽少,但可以说皆是“百战之卒”,是精锐中的精锐。
当然,宫禁军的福利待遇,也不是其他燕国部队所能比较的。最起码李牧知道,自己所率之部的军饷按说已经很高了,但也只有宫禁军的一半。
两军决战,首在气势。
匈奴骑兵冲锋的气势固然很强,但在这些宫禁军的眼中,也就是这样了。这在自己平时的训练中,不知道模拟过多少次了。
“急速平射。”苏木挥动着战刀指向前方,大声吼叫着。
站在最前排的士兵,皆把枪口由仰角改为平角,一支支枪口瞄向了对面的匈奴骑兵。
“部落的勇士们,燕军的武器并不可怕,给我冲上去。”
一个前阵全身披甲戴盔的匈奴将领,在马上挥动着弯刀,鼓舞着自己的士卒。
“啪、啪、啪……”的一阵爆响,这个匈奴将领身上冒出了最少三朵血花,身体在马上晃动了几下,随即就从马上一头载倒了下来。
匈奴大军冲锋的势头顿时一滞,其后苏木就听到自己前方的匈奴阵中传出来呼喊声:
“不好了,左大都尉死了。”
当然了,苏木是听不懂匈奴话的。但是从匈奴阵中传出的惊恐声中,也能听出刚才被燕军燧发枪击毙的将领,恐怕是匈奴里面的一个大人物。
“傻逼。”苏木嘴里念叨了一句学院中的流行话。
随着这名匈奴将领的倒下,苏木当面原先还能维持冲锋阵型的匈奴军队,终于崩溃了。
队伍像炸了窝似的蜂群一般开始四散奔命,大部分人朝后方和左右两边开始溃逃,从而让其他冲锋的匈奴队伍,更加混乱起来。
….
不得不说,头曼是善于学习的。
自从担任匈奴大单于后,参照中原各国的体制,并结合匈奴本身的特点,对于匈奴王庭以及各部落过去散乱无章的做法,进行了自上而下的大规模体制改革。
首先是行政体制的建立。
单于当然是至高无上的王,其下又分别设置了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及左右骨都侯等二十四个中央高级官员。
其中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的这四个地位最高,一般由王族和单于的亲信担任。
其下的二十个高级官员,则是二十个大部落的首领。他们各有封地,虽然名称不一,但共同特点是每个领主都是骑兵统帅,也就是万骑长;
其次,为保证匈奴财政的收入和开支,也开始了税收政策。
当然了,同中原各国不同,匈奴的税收是根据每户牧民饲养的牲畜,按比例来抽取的。
除过行政和经济上的改革以外,让姬康最为在意和不能忍受的则是这个头曼,居然要废弃中原各国的文字,创立自己匈奴独有的文字了。
中原各国目前所使用的文字,虽许多文字不一样,但也是大同小异。区别也不外乎姬康前世中繁体字和简体字的样子,皆属于形象文字的一种,并不影响人们的阅读和理解。
而匈奴头曼所创立的这种文字,其发音和写法,则是完全区别于中原各国文字的。
这是要干嘛?这是要自绝于华夏文明呀!
一个民族,只要有了自己独有的文字,必然会有自己独特的文明。只要这个民族的人不死绝,这种文明自然而然地会一直延续下去,是任何武力都征服不了的。
早已把北方草原也视为华夏一体的姬康,对于单于头曼的所做所为,可以说简直是无法忍受。从姬康的内心来讲,就是匈奴没有袭击武川城,燕国也会寻机北击匈奴的。
在姬康记忆中,前世的两千多年历史,中原王朝也多次占据过北方广袤的草原乃至西域,但是最后皆无法能够有效的统治下去。不管给予多少恩惠,叛乱和反抗还是经常发生。
尤其是中原王朝一旦势衰,反而会遭到反噬。
除非像“盎撒”民族那样,将占有地的原住民给屠杀一空。
具体原因很多,譬如说中原王朝对于边缘民族的压榨过多,对于边缘民族的歧视,再加上并没有什么各民族一律平等的政策等等。
但最主要的是这些边缘之地的民族,有着自己的文字和独特的文明,并不服中原的“王化”,不认同自已是华夏民族的一份子。
不过,现阶段北方草原各部落乃至匈奴,皆认为自己是夏朝后裔,祖先是淳维。
淳维是夏朝最后一个君主夏桀的儿子,不管夏桀是多么的声名狼藉,最起码你们认可自己是华夏的后代,这不就很好吗!
….
“报,左大都尉、右大都尉战死,右骨都候受伤。”
单于头曼听到斥候禀报,脸色铁青。
抬起头来,目光注视着前方。
从身在后方头曼的视角来看,随着匈奴部众的冲击,两军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燕军前阵之处的烟雾之处,爆响声比刚才密集了许多,一阵接着一阵,几乎没有间断。前锋冲击的匈奴勇士们,也随着爆响之声,一个接着一个地栽倒了下来。
片刻功夫不到,匈奴前锋的各色旗帜就倒下一半。
显然,匈奴大军面对燧发枪这种新式武器,很不适应。
在不到箭矢的射程之内,许多匈奴士卒就射出了手中的箭矢,除了个别箭矢射入到燕军前阵的纵队之内,更多的箭矢则是插在了燕军前阵的草地上,几乎对燕军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
更过分的是,头曼还看到几个头脑机灵的匈奴士兵,居然主动从马上跳了下来,躲在了战马后面,以躲避燕军燧发枪的射击。而这样的结果,则是让越来越多的匈奴士卒加以效仿。
在前阵的边缘之处,又出现了匈奴逃兵,不过很快就被身后督战人员砍翻在地。
身后的左谷蠡王陀罗同,此时也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不行,不能这样强攻,我军伤亡太大了,尤其是中阵当面方向。”头曼心里焦灼万分。
极目向燕军的大阵眺望,发觉燕军两侧的兵力,比中阵燕军兵力单薄的多。
“来人,传令,告诉左右两位大将,各抽调五千精锐,从侧翼攻击燕军军阵。”
“遵令。”传令官答道。
随即头曼又转过头来,对身后的陀罗同下令道:
“陀罗同,你即可前往我中军前阵,替代左大都尉指挥中军前阵。让其下各部首领们,率部分批分次攻击燕军,牵制住燕军的注意力,以配合左右我军的攻击。”
“是。”陀罗同躬身领命。
看着率领着亲卫奔向前阵的陀罗同,头曼不由长叹了一声:
“刚才我军冲锋的太早了!”
这么远的距离,让战马极限冲锋,就是到了燕军阵前,人还有力气,但是战马却没有力气了呀!当然,这一切都是被燕军手中燧发枪这种新式武器,给予匈奴大军逼迫所造成的。
“希望手持燧发枪的燕军,像郭开所言的那样,只善于远战而不能近战。我军人多,只要能近身缠住这群步兵,后面面对燕军的骑兵,这仗还是能打的。”
头曼祈祷着,希望能够如心中所愿。
不管燕军燧发枪这种武器,给了单于头曼是如何的震撼。在燕军统帅李牧看来,匈奴人能顶着燧发枪的射击而没有崩溃,随后又对燕军发起冲击,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头曼成为大单于后,除上次派兵袭击了武川城外,其他时间并没有派兵南下过中原。所以李牧这几年来,也就一直没有率军同匈奴交战过。
在李牧的固有印象中,原先的匈奴军队分属于各个部落,基本上是各自为战,根本没有这么统一和强悍。
“怪不得王上对匈奴如此重视。这个头曼真是个人才,能把匈奴各部落军队调教到如此的地步,比他老子强多了!长此下去,这个匈奴必然是我燕国之大患。”李牧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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