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动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呢？”

张弩心说我弄不明白大人的心思，嘴上回答说：“是在上午。”

“我跟你打电话的时候，是在中午吧？”那位大人又问。

“是的。”张弩应道。

“那时你说，行动失败了。”那位大人悠悠地说道。

这话好像说了一半，张弩也听出来了，这话的潜台词是“那你的行动也失败了吧”。

“是，是的，”张弩点了点头，“不知是这回组织采购的迷香有问题，还是如何，总之是出了岔子，哪些点子没昏过去，而且他们还非常辣手。属下派去的人都被他们给放倒了。”

“这么厉害？”那位大人问道。

张弩忙道：“也是属下想当然，照理来说，要用上迷香这种任务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属下也没派精锐的部下过去，话虽如此，但那些点子着实辣手。”

“嗯，是这么回事啊。”那位大人悠悠地说道。

“非常抱歉，大人！”张弩躬身拱手，沉声说道，“这都是属下的过失！之后属下撒出网去找，却没想到那些点子狡猾得紧，再没有他们的下落了。”

“嗯。”

那位大人应道，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只是表示他在听。

“属下…属下说完了，”张弩恭敬地说道，“敢问大人找属下来有什么吩咐？是有新的目标了么？”

“新的目标？嘿嘿。”那位大人笑了两声，“没有新的目标了，再也不会有新的目标了。”

“欸？”

张弩闻言一愣。

“没有新的目标是指……”

那位大人道：“经过昨晚的失败，现在九毒堂上层肯定全都知道这事了，唐家骓的脑子反应很快的，他想必已经料到我们的目的了。”

“就，就凭这一件事？”张弩惊讶地问道。

“对。”那位大人说，“他肯定能料到，而他现在要做的，自然是妥善地保护自己的部下，所以你也不用想了，现在九毒堂内门的干部肯定个个都被护卫层层护卫着，这时候再去刺杀，一点成功的可能性也没有。”

“那……那怎么办？”

张弩整个人都懵住了，居然有这么严重！那岂不就是说，没法通过这种方式来掀起与九毒堂的战争了么！

“……啊，你刚才是不是问我，找你有什么事来着？”

那位大人又双叒把话题岔开了。

“是，是的。”张弩已经放弃去猜测大人这话背后的动机了。

“那么现在，我来告诉你有什么事要你去做吧。”那位大人悠悠地说道。

“啊，是的。”张弩连忙应道。

“很简单，只有一件事情。”那位大人语带笑意。

“属下谨遵吩咐。”

张弩心想，大人的语气这么轻松，应该会是什么轻松的差使吧？

哎，要是轻松的差使，那同九毒堂开战怎么办？

难道不开战了么？

张弩正在胡思乱想着，那位大人也终于开口了：

“去死。”

“啊？”

乍一听到这话，张弩没反应过来。

紧接着，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劲风，下个瞬间，他感觉有个人贴在了他的身后。

啊，是护卫吧，张弩心想，果然有暗藏的护卫呢。

然后他感觉到了脖子上传来一股锐利的凉意。

嗤——

随着一阵微小的响声，张弩感觉到，脖子上的皮肤被人切开了。

而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以至于他只来得及转一转念头，但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而身体？更加反应不过来了。

然后，张弩感觉到了疼痛，感觉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在流淌……感觉无法呼吸。

然后，张弩意识到了什么，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张弩啊张弩，”那位大人说道，语气依旧轻松，“志大才疏，说的就是你。”

这时张弩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的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脖子。

“为什么要揣摩我的心思？”那位大人问道，“你以为我是想跟整个唐门开战？”

“呃……”

张弩张了张嘴，发出了空洞的出气声。

“你以为，组织为什么要把九毒堂跟唐门割裂开来？就是因为唐门虽然隐退多年，但好歹也是当年的川地一霸，整个唐门的体量，真要是一起压上来了，组织是吞不掉的，甚至会被噎住，甚至，会被噎死。”

张弩的眼前开始发黑了。

“在你死前告诉你一件事吧，也让你死得明白点，”那位大人说，“我从来没打算让组织跟整个唐门开战。”

“呃…呃……”

“所以你说，你给我添了多大的麻烦？……现在想想，你似乎一直都在给我添麻烦啊。”那位大人的语气痛心疾首，“不过，你说得也对，属下出了问题，就是上司出了问题，因为上司识人不当。”

“呃……”

“识人不当是我的事，办事办砸是你的事，我们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你看，因为你的缘故，我的计划当中很重要的一环出了问题，很失望啊……我很失望啊，我把这一环委托给你，是想叫你出色地完成，这是我对你的信任啊，你说你对得起我么？”那位大人的语气依旧痛心疾首。

张弩的意识已经模糊，他听不懂那位大人在说些什么，对他而言，那已经毫无意义的杂音了。

那位大人又道：“但是，我们都要承担后果不是么？嗯，那么这个残缺的计划就是我要承担的后果了，至于你的后果，就是以死谢罪了。”

“呃…呃…呃……”

“行了，原谅你了，安心去吧。”

那位大人悠悠地说道。

张弩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一只手摆了摆。

他身体失去了控制，往地面栽倒，他张开嘴，却再也不能呼吸，他的嘴巴像缺氧的鱼似的一张一合，但就像陆上的鱼一样，一点空气也吸不进。

张弩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再也不动了。

他到死也没弄明白，自己到底卷进了什么事件里。

不过，在意识彻底消失前，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那位大人，原来并不是要跟唐门开战。

“要想打虎，就得等到老虎虚弱的时候再动手，”

那位大人好像在说给已经死去的张弩听，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所谓的虚弱，是说濒死呀，只有在濒死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才能在损失最小的情况收获最大的利益。现在的唐门就是老虎，然而现在的唐门不是濒死的老虎，而是生病的老虎……生病的老虎，可不是病猫哟……生病的老虎，还是能要命的。

“我哥老会要得到的是整个四川，要回到四川霸主的宝座，但是，在过去的几十年当中，我们已然伤了元气，至今也没恢复到全盛的时代……这种情况下，想要重回霸主宝座，就不能气吞山河了，需要的是……取巧。就跟打虎一样，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收获最大的利益。

“在重回霸主的路上，就算九毒堂不冒出来，唐门也是极大的阻碍，组织当年放过了他们，是最大的失策，唐门必须从整个江湖上抹去！但是这个工作，不应该由我们来做……或者说，不应该全部都由我们来做。

“唐门应该在自己的手上葬送大半，陷入濒死，然后，我们才来做那个打虎人。而我们一开始要做的，不是开战，而是牵制，张弩啊张弩，你还真是什么都没搞明白就胡乱折腾，你死的可真是一点也不冤。

“……嗯，对，志大才疏的人，死得从来都不冤，因为这种人就是被当枪使的命呀，嘿嘿。

“啧，张弩，我说真的，因为你的工作出了岔子，我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现在重要的一环没有了，牵制啊，牵制，这一环能做得很有限了……

“不行，再想下去就越想越气了，唉，真是的。”

那位大人叹了一口气。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的内部搞得愈演愈烈了。

“话说回来，那些搅局的是什么人？张弩这家伙，做事没头没尾，被搅了局还没查出来搅局的是什么人……唉，罢了。人都死了，有再大的过错也清了。

“不过话说回来，张弩刚才说了，那帮人是唐门的吧？嗯……要是这样，那就很有意思了，这样看来，唐门内部的情况发展，似乎比我想象得还要精彩啊。不过这进展也太快了点吧？这又是怎么回事？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那位大人拍了拍手。

“哼，有趣，有趣……但是等等，那些人救了九毒堂的人？那这么说来，他们不是跟九毒堂敌对的？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照剧本来说，不应该是跟九毒堂为敌么？甚至……应该跟张弩的人合作干掉唐敢才对啊！九毒堂真要是跟组织开战了，对他们来说也是好事啊！

“欸……这可真是奇哉怪也，这帮人到底是唐门哪个堂的？在这搞什么呢！”

扶手椅猛地晃了两下。

“啊，真是的！最讨厌这种搅局的又不知道底细的人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呵……算了，只是搅个局而已，虽然让我难办，不过……无伤大雅，说不定是张弩弄错了，他们是九毒堂的人也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