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算了，只是搅个局而已，虽然让我难办，不过……无伤大雅，说不定是张弩弄错了，他们是九毒堂的人也说不定呢……”

“那位大人”好像在对着张弩说话，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而张弩早已死去，伏在地上，一滩鲜血缓缓晕散开来。

“不管怎么说，这都让我很被动啊……”

那位大人的语气有些沮丧。

“大人。”

阴影中传出一个声音。

“什么事？”那位大人头也不回地问道。

“张弩这一环出了岔子，那您的计划是不是也要做些变动……？”阴影中的声音问道。

“哼……不用了，”那位大人说，“话说回来，就算我想改动，也改动不了了。”

“大人的意思是……？”

“我说你啊，会在车子行驶的时候换轮胎么？”那位大人问道。

“不会，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这不就结了。”那位大人说，“现在我们的计划，就像是车子一样，已经行驶起来了，而这一环，就是车子的轮胎，虽然已经破损，但还能用，而且，我们的车子正在高速行驶，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那么，轮胎不会爆胎么？”阴影中的声音问得很形象。

“不会……没那么严重。”那位大人道，“虽然损坏的不轻，但离爆胎还差得远呢。”

“属下明白了。”阴影中的声音应道。

“嗯，明白了就好，对了，”那位大人话锋一转，“唐门那边有什么进展？”

“紫明堂。”阴影中的声音回答，“明天要对紫明堂下手了。”

“哦？”那位大人有些意外，“比我预想的要快啊。

“太好了。”他拍了拍手，“这下总算有点好消息了。”

“……似乎用了什么手段的样子，说是紫明堂很快就会降服。”阴影中的声音说。

“嗯，不管用什么手段，只要紫明堂能降服就好。”那位大人说，“我可以接受一点损失……不过，要是兵不血刃地拿下紫明堂，那是最好的。”

“是……”

那位大人又道：“现在九毒堂一家独大，唐门三堂加起来都比不上，要是再遭受了重大伤亡的话，那可真是没法成气候了。到时候别说是牵制九毒堂了，就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大人，为何不直接跟九毒堂开战……”阴影中的声音说。

“你以为我不想么？”那位大人反问。

“属下……”

“当然不想。”那位大人旋即补充了一句。

“呃，大人？”阴影中的声音很是惊讶。

那位大人说：“我说过，我们要重回川地霸主的宝座，但我们还没恢复元气，也不能在蒙受重大损失，不然，就算拿下了这川地霸主的位置，也没法号令这川地的群雄——号令依仗的是实力，实力大损，号令还有谁听？再说了，如果我们的实力衰落到了二流水平，还拿什么跟乌衣社叫板？”

“可是，我们的行动，也会被乌衣社得知吧？他们一直在监视我们……”

“没有，”那位大人说，“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因为我们都在暗中行事。”

“这样啊……”

“我看呐，你是被乌衣社的名头给吓坏了，”那位大人说，“诚然，要是我们明目张胆地打出‘重回川地霸主’的大旗，那乌衣社肯定会知道，而且他们很快就会干预，阻止我们的行动，这样，重新称霸的机会就等于是丧失了。既然明目张胆不可行，那我们就暗中行事咯。”

“所以您连舵把也瞒了过去……”阴影中的声音若有所悟。

“是啊，”那位大人说，“要想瞒过敌人，首先要瞒过自己人啊。”

“属下明白……”

“我觉得你还没明白呢，”那位大人轻笑一声，“你知道，乌衣社最关心的事情是什么吗？”

“是……江湖门派安分守己。”阴影中的声音回答。

“不错，八九不离十了。”那位大人表示肯定，“确切地说，是‘稳定’。乌衣社最关心的事情，就是江湖能否保持‘稳定’。”

“稳定……”

“只要想通了这点，就知道如何在不惊动乌衣社的情况下达成自己的目的了……”那位大人悠悠地说道，“不管我们要做什么，只要能保持稳定，就行了——比如说，重霸川地。”

“真的可以么……”阴影中的声音表示怀疑。

“不，”那位大人说，“稳定的局势，也只是其中一半。”

“诶？”阴影中的声音有些意外，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又把之前的话给推翻了？

“另一半，就是实力。”那位大人接着说道，“只有我们实力强大，才能坐上名副其实的霸主之位。现在我哥老会虽然名义上是川地霸主，但自从乌衣社的打击以来这么多年，你看川地哪个门派真把我们当成川地霸主了？根本就没有，你看我们说话，有几个门派听了？根本就没有！都是挂在嘴边上，然后自己该干啥干啥。跟自己没啥关系的时候，叫咱们一声川地霸主，真到了关乎他们切身利益的时候，咱们就是个屁，不，连个屁都不如，屁还带个响呢。”

“是，属下明白，”阴影中的声音愤懑起来，“这些年来，我们确实是受够了那些无礼之徒的气！甚至那些宵小都敢不听……”

“无礼之徒？嘿！”那位大人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这整个江湖，又哪里有什么有礼之徒了？不存在的，这江湖就是无礼之徒的聚集地，如果世人都有礼的话，那就不会存在什么江湖了——都是不容于俗世的亡命之徒，你指望他们有礼？”

阴影中的声音没有说话，无言以对。

那位大人又道：“所以，我们这个霸主之位，就是一个虚衔。不存在的，有名无实的。”

“的确如此。”

“所以，这回正是要让这个霸主之位有名有实……”那位大人沉声说道，“如果我们能绞死唐门，而实力不损的话，那整个川地都会看到我们哥老会的实力，就算是乌衣社，也不敢小觑我们，还要跟我们合作，维持川地的稳定秩序。”

“我们跟乌衣社合作……”阴影中的声音又迟疑了起来。

江湖中人都视乌衣社为豺狼虎豹，因他代表着官面势力，动了它也就等于是跟俗世官府为敌了，江湖干涉俗世，会有什么后果，显而易见。俗世官府震怒，触了乌衣社霉头的门派，必将被扑杀殆尽。

正是这个原因，让所有江湖门派，在乌衣社面前，都像是战战兢兢的牛羊一般，除了那些亡命徒敢跟乌衣社玩命以外，普通门派要是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乌衣社捕捉到，找上门来，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因为束手就擒，尚有生机，如若奋起反抗，则必遭连根拔起，身死门灭。

而最要命的就是，虽然时代进步了，但是江湖的生计变化，跟以前差距不大，名门大派在古代时有耕地，有名望，凭这些东西，足够吃饱喝足，乃至繁荣昌盛，到了现代，诸如释道两派，个中翘楚者，如少林武当，依旧在俗世江湖皆享有声誉，家大业大，衣食无忧。

而九流龙蛇呢，自古少有正经生计，到了近代民国时候，会党帮派大行其道，一度让九流龙蛇大幅崛起，能与三教名门争个高下，那个时代，被九流龙蛇视为黄金时代。

但黄金时代并不能持久，建国以后，会党帮派在时代的滚滚洪流中轰然倒下，九流龙蛇再次回到了古代见不得光的日子，从事起了不法勾当，实际上，现在的九流帮派，大多都在从事不发勾当，只是很少波及到俗世，所以乌衣社都任由九流自己折腾。那些想要把生意扩张到俗世的帮派，往往都死得很惨。活着的门派的都学乖了，就算还有干涉俗世的，也都小心翼翼的，暗中行事。

正因为江湖门派跟乌衣社的位置完全不对等，实力也相差悬殊，所以江湖中人对乌衣社，那是又恨又怕，有难怪他听那位大人说哥老会要和乌衣社合作，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并不奇怪啊。”那位大人笑道，似乎已然知道他的想法，“时代不同了呀，现在的江湖，可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对乌衣社来说，它们倒是希望我们能衰落下去逐渐消亡呢。它们的想法也没错，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江湖中的资源，可不够所有门派分的，如果一人分一杯羹的话，那全江湖的人都要因为吃不饱饿死。实话说了吧，那些资源只能养活一部分门派。”

“这……”阴影中的声音惊呆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没想到吧？”那位大人笑道，“现在的世道，就是这样的。江湖正在衰落，如果像现在这样下去，那么大部分门派，都是要最终走向消亡的。”

“那，我们也要……”

“因为我已经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我不会让我们，让哥老会，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