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尊等人眼见两人人马就要大动干戈,也不敢在此时轻举妄动,若是被任何一方误会,那恐怕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只是这重若百斤的废铁丢出后,那扶摇道人并未有丝毫动作,反倒又恢复了笑呵呵地模样,似乎将那轿子中的公子所言,听了进去。而坠珠道人跟摇着蒲扇的女子也各自往后退了三步,有意保持着距离。
唯有轿子后的马车上端坐着的那人,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不知其实力深浅。
扶摇道人见摇扇女子退后,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之意,随即抱拳朗声道:“蓬莱仙山和落日峰世代交好,故而一直未来讨要此物。这次恰巧我俩行走九渊,路过此处,实在没有不要回的道理。”
良久的沉默后,天际又绽放出一丝光明,只是这光明来的太不合时宜,慢慢撕扯出一条缝隙,逐渐向树丛方向延伸而来。
冥尊等人被这破晓晨光一照,避无可避,身形暴露在那队来自“落日峰”的人马面前。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身后,那轿中公子轻声说道:“落轿。远处的朋友,看了这么久,何不出来一叙?”
本想后撤的众人,闻听此言,一时僵在原地,尴尬莫名。
老黄头自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对这“蓬莱仙山”和“落日峰”也有所耳闻,便将顾醒轻轻放下安顿好,才大踏步率先走了出去。
蓬莱仙山的扶摇道人和坠珠道人闻听身后有人,皆是吓了一跳,哪里还有刚才一星半点的高人风范,只是这来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两人不禁多了几分警惕。
那轿中公子又一阵猛烈咳嗽后,才加重了几分声调,朗声笑道:“来人莫非是‘漠北万里风’,黄万里黄老前辈?”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彼时在与李长风捉对厮杀之时听闻过老黄头的名字,但却并不知道,老黄头在江湖之上有这等诨号。这“漠北万里风”多年前已响彻九渊,只是后来不知为何销声匿迹,江湖上只有传说,不见其人……
老黄头闻听来自“落日峰”的小辈一语道破天机,有些不悦,但还是强装高人风范朗声道:“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黄万里。你这娃娃,怎地认识老夫?”
老轿中公子闻言强压下咳嗽的欲望,笑着说道:“请黄前辈见谅,小子身体抱恙多年,实在不便起身相见。但前辈大名家父每每提起都不无感慨,所以对前辈知之甚详,只是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你姓甚名谁?你家父又是何人?”老黄头一脸不悦模样,但还是耐着性子问出了这两个问题。
听那公子言语,想来深蕴人情世故,不然也不会代表落日峰前往淬鸦谷共贺寒鸦生辰。只是老黄头话语问出,那公子却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前辈可曾记得这一句,‘落日无情谈笑中’?”
“你是陈无情的儿子?”老黄头有些不敢相信,这江湖一别心游远,自此故人不相见的世道,怎会在洛阳城外不远处遇上故人之子,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那公子又是一阵猛烈咳嗽后,才稳住心神说道:“陈无情乃是家爷,我乃落日峰当代家主,陈浮生……”
这一系列的变故让两名蓬莱仙山的道人听的一愣一愣的,但很显然,这两人已经认定来人是这落日峰家主的旧识,而去渊源极深的样子。所以,这两人分列着往两边退去,准备伺机逃跑。
老黄头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几步奔至那轿子近前,刚想伸手撩开帘子就被那摇着蒲扇的女子出手荡开,老黄头一时间竟没有察觉,不禁微微一愣。
而那轿中公子则是轻声呵斥道:“涵姨,休得无礼。”
那摇着蒲扇的女子冷哼了一声,退回原来的位置,开始打量起冥尊等人来。虽是隔着一段距离,但女子透着的杀意却是掩饰不住。
老黄头不再伸手,隔着帘子问道:“你家爷,可还安好?”语气中少了几分冷漠,多了几分关切,或许这两人曾经在漠北,有过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家爷数年前便撒手人寰,家父也在两年前追尘而去,剩下我一个独守落日峰这家业,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加上我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才想着去淬鸦谷碰碰运气,或许……”轿中公子并未只回答老黄头所问,而是将他接下来想问地一并告知,省去了很多麻烦。
老黄头脸上的期待转为落寞,轻声“哦”了声后,也不再继续追问,转身向着冥尊等人走去。
而那两个蓬莱仙山的道人,早已被众人忽视,他们也乐见其成,此时已退到路旁,准备逃离此地。要知道,两人武功造诣并不低,只是援手迟迟未至,所以刚才的气定神闲才慢慢消磨殆尽。
可就再两人准备跑路的时候,那名端坐在马车之上的人突然起身,用一种带着悲凉的嗓音说道:“我让你们走了吗?”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位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进来的人,在那两名道人想要逃跑之际却骤然开口,显然是有备而来。蓬莱仙山的两名道人闻言一愣,身形猛然一纵,向着两边树丛钻去。
显然,他们知道,若是被此人留下,必然凶多吉少。
但他们似乎忘了一件事,江湖之中,庙堂之上,话越少的人,往往更加深不可测,心狠手辣。
就再他们以为此人不会追来之际,那人身形从马车上消失不见,下一刻便听闻一声惨叫从右侧传来,正是坠珠道人发出。只见那黑衣人身形一闪,待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手中正提着扶摇道人,这蓬莱仙山的道人竟是放弃了挣扎,刚才不可一世装成世外高人的模样荡然无存。
伴随着猛烈地咳嗽声,那轿中公子陈浮生轻声说道:“易叔,问明原委,格杀勿论。”
那黑衣人轻轻“嗯”了声,一拳砸在扶摇道人干瘦的身躯上,依旧用那苍凉地嗓音问道:“我只问一次,是谁派你们来的?”
扶摇道人此时面如死灰,知道即便说出真相,也是死路一条,便闭口不言。那姓易的黑衣人冷哼一声,抬手按在扶摇道人身后龙骨之上,就这么一转,扶摇道人顿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连声求饶。
那名摇着蒲扇的女子则是摇着柳腰走了过来,望着黑衣人一脸花痴,一副深陷情网的模样。此举看得冥尊等人莫名其妙,这两人如此不堪,怎敢来此劫道?莫非想用蓬莱仙山的威名来震慑住眼前之人不成?
而那一句“我蓬莱仙山与落日峰世代交好”,恐怕也是临阵信口胡诌的虚言吧。
扶摇道人此时生不如死,依旧紧咬牙关不肯吐出半个字来。轿中公子陈浮生显然失去了耐心,轻声说了两个字,“不留。”
那黑衣人便抬手一拳将扶摇道人头颅整个击碎,但那黑衣人手上却未沾染半点血迹肉沫,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只有老黄头淡然一笑,随即问道:“易南星?”
这名字出口,连同黑衣人、摇扇女子和轿中公子同时陷入沉默。但良久后,轿中公子才轻叹一声,“没想到,前辈还记得易叔。”
那名黑衣人却将两人的话抛诸脑后,又回到了马车上坐了下来,似乎眼前的人和事与他无关。
老黄头明细有些不悦,可那摇扇女子不知何时挪到了轿旁轻声笑道:“纵然你们是旧识,也莫在提起前尘往事。”
老黄头闻言不解,望了望那黑衣人后,又对着轿中公子问道:“易南星这么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说也罢,或许等到了淬鸦谷,前辈自然会知晓。心病还须心药医……”陈浮生话里有话,老黄头也不再追问,只是朝着冥尊等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待众人走到近前,老黄头又恢复了以往玩世不恭地神态,笑着说道:“既然大家通往淬鸦谷,不如一道,也好有个照应。”
那摇扇女子正要拒绝,不曾想陈浮生已出口应承了下来,她只得将那句话又憋了回去,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打量着众人。
此时冥尊方才开口问道:“诸位为何改道来此,莫非前方出了什么变故?”此言无非是印证那名将领所言是真是假,刚才只有他一面之词,江湖凶险,不得不防。
这次没等到陈浮生开口,那摇扇女子就率先脱口而出,“前方战乱突起,我等树大招风,只能绕道而行。”
众人闻言默默点头,看来这一趟成德镇是非走不可了。
冥尊道出原委后,那摇扇女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拒绝之意已非常明显,对这一众不知从何处冒出之人的厌恶已溢于言表。
轿中公子陈浮生闻言沉吟片刻后,才开口说道:“既然是非走一趟不可,那走这一趟又何妨。”
摇扇女子明显是动了真火,抓着轿沿质问道:“家主,你的身体……”
“涵姨莫忧,家爷曾说过,黄老前辈通医理,明药方,或可暂缓我的病情,也比我火急火燎赶往淬鸦谷,来的好些。”陈浮生淡然道出心中所想,也不让摇扇女子继续说下去,便吩咐轿夫掉头,前往成德镇。
这逃亡众人,加上落日峰的家主,不知又会碰上怎样的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