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道,大恩不言谢,不是不谢,而是不能轻易地过去。
姜洄对他而言有救命之恩,自然与以往不同了。
其实他在昏迷的时候是有意识的。当时他仿佛从什么地方转移到什么地方,周围熙熙攘攘充斥着不同的人的声音但每个人都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熟悉,冷得他发颤。
这是哪里?他在哪里?他还活着吗?未知的恐惧笼罩着下,哪怕以灵魂的形式泰勒也感到颤抖不已。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声音。
“他还没醒吗?”
“泰勒先生濒死性缺氧,脑域功能受损,身体机能也趋向衰弱。他的身体需要很多时间和能量来恢复,眼下这样沉睡反倒是好事。目前他的体征显示还算正常,姜同学不必过于担心。”
姜同学……姜同学,如果是最近他就认识一个姜同学。是那个人吗?
他其实跟姜洄同学,认识也没多关系称不上多好,对方的声音此刻却显得显得如此亲切。因为对方的存在让他确认了自己还活着的现实,他迫切地想要听到对方的更多声音和动静,获取更多的信息。
可惜之后的话他便听不清楚了。只能听到对方低低问着什么,全都化为模糊的声响。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又重新陷入混沌当中,直到前日醒来。
他从医疗处的治疗师口中得知自己的情况有多艰难,也知道了为什么他会在昏迷时听到姜洄的声音。
对方因为案件审理的需求也被迫压在军律处内不得走动。理论上她是不能跟其他人来往的,但是桑格·泰勒的情况又不同,他刚从重伤到医院再转到军律处的医疗处,全程他的家人都没有现眼,且几遍联系最后也没有回应被忽略掉了。他没有相熟的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医院数日,实在可怜。
因此姜洄听到对方今天转过来且人还没醒便向联络处申请过来探望他一面,因此当时还在昏迷中的泰勒才听到姜洄的声音。
醒过来面见姜洄的此前桑格已经知道自己昏迷前后的一切事宜,知道害那场近乎闹剧的祸事,也知道救他的人的是谁,更知道在濒死之际他的家人是表现的怎么样无情。
不得不说从这个陌生的地方睁开眼醒过来,他心下满是绝望和寒意。
——这便是他所在的世界。
不过泰勒也不是什么想不开的人,醒来后稍作调整就恢复过来了,便想着见一见姜洄这个救命恩人。当然他的原话是希望什么时候见她一面,没想到她这么快便来了。
明明只是那样浅浅的交情,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而已,救自己性命之人是她,自己劫后余生第一个来探望他的人竟然也是对方,不得不说也是挺讽刺的。
诸多复杂情绪的交错下,泰勒过往引以为傲的交际能力在一瞬间似乎都失去了应有的功能。
姜洄本以为对方会问她那天的事情,但是他没有问,只捡着几个不轻不重的话题搭话。他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似乎打算就这样把跟她的见面时间耗光。
对方醒来急着想见她就是为了……说谢谢?
姜洄心下疑问,但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静静地陪着这位看上看起来十分疲惫又万般憔悴的少年谈话。
唉,原先见面多有元气的一个少年,不过参加考试拧头的功夫便落得如此结果,实在叫人感慨。
姜洄还算友爱地陪对方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倒真心想要对方快些好起来。她还是觉得之前那位活力的少年看起来要更顺眼些。
不过某人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恢复程度,才醒一天便强撑着要见人,属于治疗师都要称荒唐的地步。其实在姜洄来之前,治疗师已经再三劝说过让他延后几天再说,姜洄又不会跑……可是人就是不肯听。
军部对于这位受牵连差点死去,眼下为了协助调查重伤着被搬到这里的考生还是有几分愧疚的,也尽力满足对方的要求。这才是对方最终能见到姜洄的缘故。
可是作为病患这人也太任性了吧?而且那两位未完全觉醒者不懂事……宗庭上校也在里头,难道他也不懂事吗?怎么也不说说他们?
您过往足以吓死小孩的威仪去哪了?!
负责泰勒这一床位的治疗师在外边转悠了好久,终于没忍住想要闯进去打断两人的会面,结果没想到一推开门见到的却是这样一副场面。
那位特地来这里的同学还没有走,板搬了高凳子坐在病床一旁。但是床上的人却是闭着眼睛,苍白的一张脸,眉头微蹙,嘴角下垂,看得出便是睡梦中也显得十分不安。
睡着了。
治疗师先生有些发愣,看了一眼左右两边坐着的人……竟真的这样安静的坐着?!
姜洄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便见一位类似于治疗师的人推门进来,还以为是为泰勒定时检查的治疗师。她神色自若地告诉对方:“泰勒同学他刚睡着了。”
额……对于眼前的画面,治疗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姜洄看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泰勒显然需要更多的休息。既然对方已经见过她了,自己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便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回去了,不用叫醒他,等他好些再说吧。”
结果没想到她刚一站起来,不动如山坐在另一边充当背景板许久的那位演员缓缓站起身来。青年身形高大,一身军装肃整,便是不说话站在那里都颇有几分威压感。
他看了姜洄一眼,某人便以为领会其意,朝着治疗师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跟着出去了。
结果当她站在病房外头,却不见今日接送她的那几位军士。姜洄神色疑惑,明明她已经提早通知他们过来了啊……
随即先她一步出来,背着手立身于不远处的青年军官侧头:“我已经说过,让他们不必过来,你先跟我来一趟。”
“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