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
冷风啸啸。
宋宪带领三千重骑,悄然潜出虎牢关,人裹巾马衔枚,一路摸向南面灯火通明的敌营。
前面五里的坦途大道很顺利,他忐忑的心绪不禁逐渐归于平缓。
陆林横扫千军?
笑话!
军师如此提防他,可这一路走来,半点阻碍也没有。
别说巡游周边的斥候了,就连最基础的哨兵都不见身影,那陆林之所以能胜过望亭境的主将,无非倚仗法宝罢了!
但现在,一番夜袭偷营,保准打得陆林猝不及防!
宋宪狠咬牙关,遥望愈发清晰篝火,战意勃然而发。
他紧握缰绳,右手攥住长柄大刀,奋而高举,雪亮的刀身随之光芒大炽:
“全军!冲锋!”
训练有素的并州铁骑立即摆出兵阵,以他为刀尖,大拍马臀,猛然冲向主帐。
轰隆隆的马蹄。
突然炸响在寂寥的夜色。
但宋宪惊恐的发现,灯火通明的军营并没有步卒,同时身前不足半丈的地面陡然弹起一根绊索。
哗啦——
浑身铁铠的骑兵根本来不及反应,猛然被拦在半空的绊索放倒,但后面的骑兵冲势头不止,蜂拥而来。
大如碗口的马蹄,噼里啪啦的踩向地上人影,应声留下一大片支离破碎的残肢。
但更恐怖的还在后面。
宋宪冲进校场,只见眼前站满手持怪刀的步卒,旁边还停有百余辆怪车。
这整齐划一的阵型。
无不表明这是早有准备的伏击。
可现在明白的太晚了,营口辕门已经摆满拒马,退无可退。
宋宪刀指点将台,高声大呵:“死阉陆林!纳命来!”
言罢,他带领五百骑兵,携带雷霆万钧之势,一路猛冲。
怒吼马嘶,一股洪流震颤地皮,径直勇扑。
结果宋宪想象之中的大杀四方场景并没有出现,反倒看见蜂箱怪车突然耸动,一蓬又急又密的箭雨,陡然而发。
高速冲锋的骑兵躲无可躲,伴随阵阵惨叫,一时被射成人形刺猬,骤减两百。
这看得宋宪睚眦欲裂,他怒吼一声,猛夹马腹,冒着箭雨提刀冲向队列。
陆林站在高台,负手而立,抬手稍稍一挥,五百双手竖持陌刀的步卒,应势低呵。
向前重踩两步之后,陌刀随手挥舞,团团刀气翻做一川雪白的浪花。
下一瞬。
刀风白虎脱离锋芒毕露的刀尖,落地席卷,齐齐扑向迎面的并州铁骑。
群虎下山,啸震篝火,光影随之扑闪如电。
只见并州铁骑撞上一排雪白的刀风,甲绳骤然断裂,霎时溅出满天血雾。
顷刻之间,前排百余骑兵被割成一地残肢,染得刀风又红又腥。
宋宪脸上被划出八九道浅痕,殷红的鲜血淌过眼帘,视野之内,恍若一片赤色的地狱。
“陆林!死阉!”
“上前与我死战!”
听到沧浪大吼,陆林低敛眼帘淡然一瞥,并没有搭理他。
陆林浅啜一口清茶:“惠恕,你不是刚刚踏入先天四重吗?去试试吧。”
何苗应声而动,纵身跳下点将台,拔出环首刀冲向宋宪。
他的刀风白虎明显更为威猛,绞碎三四具尸首之后,血气森森。
宋宪冷哼一声,抄起长柄大刀,猛然竖劈。
砍碎刀风白虎之后,他纵马疾驰,宽大的刀身拖在地面,拽出一长串耀眼的火星。
张温大惊,急忙抬起环首刀横在身前,拼尽全力准备荡开这又急又猛的上撩。
哐当!
短兵相击,激起一股烟尘,声势蔚然浩大之下,震耳欲聋。
感受到无边巨力,张温抵住刀身,掌心被震得又麻又酸,险些没握住刀柄。
他倒退如飞,望见长柄大刀之中自己惊慌的表情,心中更是焦躁不已。
没等张温再次出招,宋宪狠攥长杆,带动宽如手掌的刀身,乍然旋转外翻。
猝不及防之下,张温右肩的兽吞被挫掉边角,若不是他本能的低头躲避,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张温心中惊惧更甚。
他借助弯腰躲避之势,双手紧握刀柄,一击横刺,陡然插向错身而过的马匹。
宋宪嗤笑一声,应势抬起左腿,仍由张温横刺,倒肘回撤长柄大刀,催动尖锐的尾攥狠狠凿在张温的背心。
扑哧——
两人对驰而过之后,张温踉跄摔在地上,口中大吐鲜血。
而宋宪全身无伤,只是胯下的座骑被划破马铠,渗出殷殷的血迹。
但还没等他调转马头,彻底扑杀张温,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凛冽的杀气宛如寒冬腊月。
“雁门!张辽!”
话音落地,宋宪的座骑被劈开头颅,当场绽开一朵硕大的血色莲花。
饶是宋宪反应神速,还是被刀风所伤,右腿外侧被割出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旧袍乡亲!受我一刀!”宋宪认清敌人正是张辽,摆动左腿向外一迈。
长柄大刀随即绕腰而过,翻上后背并蓄足力道,抡圆砍向眼前的银袍人影。
“来得好!”张辽大喊。
他以前在太原郡追随丁原之时,曾与宋宪结识,邻居左右,算是同食一方水土的乡亲。
同时,张辽与吕布曾是同袍,现在宋宪又在吕布麾下担任部将,那张辽与吕布,也算是间接的旧袍同僚。
可张辽并不会因为这点旧袍乡亲之情,放松警惕。
他双手紧握钩镰刀的中杆,坚插于地,挡横斩而来的长刀的同时,并起双腿,猛然揣向宋宪的胸膛。
咚——
巨力之下,宋宪感觉胸口有如攻城锤猛撞,踉跄的连连后退。
但张辽仍未为放过他,一击得手之后,右手拽起插在地面的钩镰刀,翻身猛抡,一攻再攻。
连番三次铿锵巨响之后,宋宪的心脉被震得血气上涌,五脏六腑更是错位。
他横举长柄大刀,单膝跪地,侧身推动寒光猛削张辽的膝盖。
但张辽深知两人近在咫尺,这一击根本蓄不满力道,他索性抢身半步抬起右腿用胫甲挡住。
等听到咔嚓一声,他翻转脚背,猛然踩住刀身,左腿的膝撞已然成型。
宋宪跪在地面,根本扯不动长柄大刀,反倒被自己的力气拉近距离。
他抬头一看,包裹镔铁甲片的膝撞在眼底愈放愈大,轰隆一声巨响之后,他鼻尖霎时如同被刺破的水囊,奔泻不止。
大股红艳艳的血水随即在半空画过弧线,落在护心镜之上,一片红白相映。
宋宪遭受重创,一时仰头倒在校场,感觉天旋地转之余,头晕脑涨。
等他再次睁眼向上看,张辽已经单手握住钩镰刀,月戟正指咽喉,身旁还有十余名陌刀手团团环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