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子不同于他年龄段儿的深沉。不狂妄,不张扬,更无皇子皇孙们那种天生自带的倨傲之气,显得十分平易近人。平心而论,他除了在对着
夏问秋的时候比较弱智脑残一点儿,应当是一个不容易让人猜透的睿智之人。
在他的目光盯视下,夏知秋淡然道,“请长孙殿下明示。”
苏绵泽没有移开视线,目光还落在她脸上。
“是这样的,大概楚医官也听说了。我父王久病成疴,吃了好多汤药都不见起色。如今得闻楚医官医术了得,绵泽便禀了皇爷爷知晓,
请准让你去东宫替我父王诊脉……”
血液沸腾一下,夏知秋身上便活络了。
她等了这许久,做了这许多事,要的便是这个结果。
她必须要去东宫,必须搞清楚一些事情……
可她这会儿也必须假装推托一下,不能太过急切,免得让人生疑。
神色略带惶恐地惊了一下,她连忙拱手作揖,“不敢不敢。承蒙长孙殿下看得起,在下看个妇人病还成,可太子他老人家金贵之身,自
有太医院诸位大人们看护,又岂是在下这等下级医官能够去诊治的?”
“楚医官过谦了。你如今虽说是晋王府的良医官,可我十九叔当日在太医院和吏部报上名册时可是重重夸过你的,就连在皇爷爷的面前
也是不吝称誉,您便不要推托了。”
苏绵泽淡笑着劝解,看似和暖,却字字藏针。
那意思好像在说,你可千万不要给我十九叔丢了人。
夏知秋眼睛微微一眯,正准备顺着竿子往上跑,屋外却突然传来一声不近人情的冷语,打断了她要说的话。
“她并非推托,确实只略通岐黄而已。”
这么不给脸子的人,除了苏福生还会有用?
他似乎今儿不是太高兴,一双冰冷的黑眸浅眯着,大步迈了进来,往屋子里一扫,一股子居高临下的霸道劲儿,带出冷风飕飕地吹,空
间里顿时便少了些温度。
“侄儿给十九叔请安。”
苏绵泽微笑着,携了夏问秋,便起身给苏福生行了子侄辈儿的礼。
“免了!”
这个时代长幼有序,十分注重礼节,苏福生作惯了长辈,在苏绵泽的面前自然便无多少恭谦,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就目不斜视地走近了
夏知秋,当着苏绵泽与夏问秋的面儿,半揽住她的腰身,拉到主位上的两张花梨木大椅上坐好,这才淡定地看向苏绵泽。
“他为医官,实在为了我俩方便之用,便无其他原因。”
大言不惭的说自个儿为了“男色”殉私情,也就只有苏福生了。
夏知秋有点儿欲哭无泪。
他的出现,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让她很是伤神。
更为伤神的是,她如今坐的这张椅子,应当是只有未来的晋王妃才有资格坐下去的。从屋子里几个人顿时变色的表情便可以猜度一二,
他们一定以为这苏福生已经疯了。
要不是与他隔了一个条几,她真得使劲儿捏他一下,提醒他不要坏她的事儿,还恣意妄为,给她惹出一摊子麻烦来,没得又让后院那些
女人想要生嚼了她唐船。
客堂里气氛低压。
没有料到,那人竟然伸手过来,拉了下她的手,在掌心揉捏了一下。
“做甚一直盯着爷看?可是想念了?”
“……”
想念个屁!
夏知秋有些无语,很想翻个白眼儿给他。
可惜苏绵泽那两货还在面前,而且之前他俩让她吃了那么多的“电灯泡垃圾”,让她那替夏楚不值当的心思又浮了上来。于是也不反驳
苏福生的话,只是略略带羞的垂了下头。
“那是自然会想念的……”
她说得肉麻死了,苏福生却不以为意,只随意的捏了捏她的手。
“晚些回房爷再好好怜你,如今先与绵泽叙话。”
“……好。”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被夏知秋给活活咽了下去。
他这头郁卒得要命,他却果然神色淡然地与苏绵泽有一搭没一搭的侃了起来。
今日是正月初一,而朝廷有制度,从初一至初五,有五天的休沐。在这五天的休沐期间,从皇子皇孙到文武百官都不用上朝,老皇帝也
会休息几天不办公,宫中朝上****都有宴请,两个人说了老半天,也无非便是那些不着边际的虚伪和客套。
不过夏知秋却也从言词间看得出来,师叔俩的感情似乎还算不错?
至少比她先前得知“夺储三角”时想象得要好得多。尤其是苏绵泽对苏福生尤其谦恭,口口声声“皇爷爷教导要向十九叔多多学习,请十
九叔不吝赐教”一类的词儿……
场面上很和谐,却是没有什么有意义的事儿。
好一会儿,苏绵泽才突然转了话题。
“侄儿听说今日那个姓犯的县令被锦衣卫从刑部大牢提走了,可有此事?”
苏福生托着茶盏抿了口茶,语气淡淡的,“东方大人克己奉公,为国为民,实在难得。我等如今都趁着年头过自己的小日子,只有他心系
朝廷啊。”
虚伪死了!
夏知秋心里碎碎念着。
不曾想,那苏绵泽竟也虚伪的奉承了。
“十九叔说得极是,东方大人是个公而忘私的人。”
苏福生点了点头,似是不想就此事再多说什么。而苏绵泽却半点没有换话题的意思,掐住了便往深了拽,“不过十九叔,侄儿却认为,锦
衣卫掌直驾侍卫和巡查缉捕,职权范围越来越大不说,在刑律方面实在太过严苛,人人都是父母生养,肉身凡胎,往那诏狱里一丢,难保不
出冤假错案,实在很难公道……”
冤假错案?
范从良那里能出什么冤假错案?
夏知秋猜测,这苏绵泽看上去像在关心苏福生,实际上却在变相地告诉他,范从良已经落到了东方青玄的手里,那“千年石碑”之事便是
板上钉钉了吗?
如果范从良咬出了她来,该如何处理,会不会连累苏福生?
稍稍担心了一下,她眼风打量着苏福生。
可他却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淡淡听着,一只手微微曲着,极富节奏的一下下轻敲着茶盏,一直等到苏绵泽说完了,才慢条斯理地回道
,“都是为了朝廷办事,绵泽你这性子,还是太过仁厚了些。”
“侄儿只是感叹,怕那范县令过了刑,便会乱咬些什么。”
苏福生慵懒的抬手喝了口茶,才漫不经心地瞄过去。